“你到底出不出這三十萬？”王志強拍著桌子，臉漲得通紅，“人家家里都講明了，不出，婚就不結了！”

坐在對面的母親陳美華卻一動不動，手里捏著茶杯，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志強，這錢我拿不出來，也不想拿。”

“你就那么自私？”王志強嗓門拔高，“你寧愿我錯過小敏，也不愿意把你攢的錢拿出來幫我成個家？”

陳美華低下頭，像是在壓著情緒：“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我這一輩子的血汗錢。你爸走得早，我一個人種地、打工、洗碗，才攢下這點。我還得留著養(yǎng)老……”

“養(yǎng)老？我以后不養(yǎng)你了行不行！”王志強氣得站了起來，手一揮，茶杯被撞翻，滾燙的茶水潑在桌面上，“你活該一輩子一個人！”

陳美華身子一震，卻沒說話。

王志強今年28歲，在縣里上班，收入不高，長得也算清秀，家里唯一的孩子。小敏是他談了一年的女友，城里的姑娘，家里條件比他們好不少。感情是有的，但小敏家一直有個明確的要求：彩禮三十萬，少一分不行。

王志強把這事告訴母親后，陳美華當時就搖頭：“我一輩子打工才攢下二十萬，剩下的，你得靠自己。”

他不理解。他只覺得母親就是小氣、自私。別人家的母親為了孩子什么都肯干，砸鍋賣鐵也要湊出彩禮錢，可自己的媽連這點犧牲都不肯。

“媽，我求你了，不是要你把所有錢都給我，就是借一下，婚后我跟小敏慢慢還你。”

“你結婚不是買房，彩禮是送給人家的，哪有什么還不還。”陳美華嘆口氣，“你真覺得，這樣的婚姻，靠得住？”

“靠不靠得住我不管！我現(xiàn)在就想娶她！”

王志強說完摔門而去，陳美華坐在屋里，一個人靜了很久。她不是沒想過妥協(xié)，可越想越覺得不值。她一個寡婦，干了二十多年，沒吃過一頓好飯，穿得也寒酸。她攢這點錢不是為了風光，是怕有天自己躺在醫(yī)院沒人管，怕有一天連住養(yǎng)老院都得求人。

但她也知道，她這么做，在兒子眼里，就是個壞人。

那天晚上，王志強徹底搬出了家，去租了房子，和陳美華斷了聯(lián)系。陳美華晚上燒了碗面，邊吃邊掉淚。鄰居老李嬸敲門問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擺擺手，說沒事。

后來聽鄰居說，王志強已經跟小敏訂婚了，彩禮是他自己東拼西湊借的，甚至找了貸款平臺。

陳美華聽了，心里五味雜陳。

她沒攔著，也沒再去找兒子。

幾個月后，王志強來找她，第一次回來，卻不是來看她，而是來“借錢”。

“媽，我現(xiàn)在欠了平臺的錢，利滾利，快還不上了。你那二十萬，能不能先給我頂一下？”

陳美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這錢，不能動。你可以讓我陪你吃苦，但別讓我連病都看不起。”

“你就是不肯幫我！”王志強又紅了眼，“你就是一輩子都不想讓我好過！”

“志強，”陳美華放下碗筷，眼里滿是疲憊，“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的日子，是你選的？你非要跟小敏結婚，我沒攔著，可你不能把責任推給我。”

“可你是我媽啊！”他咆哮著。

“我就是你媽，所以我更要為你將來考慮。”陳美華聲音提高了一點，“你現(xiàn)在借高利貸湊彩禮，你以為婚后能過得輕松？小敏家的條件你也知道，她媽媽看不上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將來呢？你掙錢少了，她是不是就要讓你離婚？你生病了，她是不是第一個走的？”

王志強怔住了，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我不是不愛你，我是怕你摔得太疼。”陳美華眼里泛著淚光，“你是我兒子，我舍不得你把一輩子的幸福搭進去換一個虛名。”

那天晚上，王志強沒有說話，坐了很久才離開。

半年后，王志強離婚了。

小敏提出離婚，說是生活壓力太大，公婆又幫不上，沒意思。王志強一夜白了頭，借的錢還沒還清，婚姻就散了。

他回到老家，進門的時候，看到母親在院子里種菜，滿頭白發(fā)，背有些佝僂。

“媽，我回來了。”

陳美華手一頓，轉身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媽，我……我錯了。”

她伸出手，把他拉進屋：“回來就好。”

屋里桌上，還放著一碗熱面。兒子坐下，低頭吃著，一口沒剩，淚水卻早已落在了碗里。

有時候，愛不是給你想要的，而是給你真正需要的。陳美華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母親，她選擇不慣著孩子，而是教會他如何面對現(xiàn)實和成長。

多年以后，王志強常常和妻子講起這個故事：“當年要不是我媽死守那筆錢，我現(xiàn)在可能連命都搭進去了。”

而陳美華，依舊守著那座老屋，不求孩子報恩，只盼他一生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