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爸，媽也沒多大年紀，又沒啥事，干嘛不幫我們帶帶孩子？請個保姆得多少錢啊？”張磊拎著媳婦遞過來的保溫飯盒，一進門就張口要求。

客廳里，電視聲音不大，老兩口坐在沙發(fā)上，呂大爺正給老伴劉阿姨捏肩，聽兒子這話，手一下就停了。

劉阿姨面色為難地笑笑：“磊磊，媽這不是還在幼兒園干著嘛，一月三千塊工資，雖說不多，但好歹也是自己掙的，去幫你們帶娃，工資也沒了，心里不踏實啊。”

“媽！你那三千塊錢也就夠自己買買菜，干嘛還折騰？你給我們看孩子，我和芳芳還能輕松點，芳芳產假一結束，咱家就得仰仗她那份收入了！”張磊語氣越說越硬。

“你說得輕巧。”呂大爺把遙控器往茶幾上一摁，直起身，聲音也重了幾分，“你媳婦產假剛過一個月，你就在這兒打算讓你媽辭職，回家伺候你們的孩子？你這張臉，是真夠大的。”

張磊一愣，臉一下子掛不住了：“爸，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媽幫我們減減負。”

“你減負，誰給你媽減負？”呂大爺眼睛瞪得溜圓，站起來走到張磊面前，“你知道你媽退休前在單位連著站十幾個小時，退休后想著清閑點，找個輕松的幼兒園看孩子圖個心寬。你一句話讓她辭職，她就得回家當你保姆啊？”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當然是這個意思！”呂大爺不等他說完，抬手一指門，“磊磊，你現(xiàn)在混得不差，芳芳也有正經工作，兩口子掙的錢夠用，憑啥讓你媽犧牲她的生活去成全你們的舒服？你小時候我們把你拉扯大，那是我們分內的事；可你有了娃，就該你自己擔責任了！”

張磊嘴角抽了抽，臉憋得通紅。

劉阿姨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老呂，行了，別吵了。磊磊也是壓力大，說話沖了點，你別往心里去。”

“我不吵？”呂大爺臉上寫滿怒氣，“我不說清楚，他還以為這是理所當然！你說你從小怎么教他的？”

“那我孩子也不是別人家的吧？”張磊梗著脖子，“爸你老了就不管事了？我看人家小李家，老兩口一個帶娃一個做飯，媳婦連月子都沒出就解脫了。我怎么就這么倒霉！”

“行！”呂大爺氣得直拍大腿，“你說你倒霉是吧？那你滾回去別來我家。你媳婦誰生的誰養(yǎng)的，我們不伺候！”

“你趕我走？”張磊眼眶泛紅，有點不敢相信。

“我還真就趕你！”呂大爺抬起胳膊就往門口指，“咱們老兩口不靠你養(yǎng)活，不求你養(yǎng)老，我們干了大半輩子了，退休了還要聽你來頤指氣使？你要真當爸媽是你用來節(jié)省開支的工具，那你趕緊滾！”

劉阿姨拉住老頭子，連聲勸：“別這樣，別這樣，磊磊也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你聽聽他說的話，哪句不是把你當傭人看？”

張磊抿著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后把手里飯盒往沙發(fā)上一放：“行，我走。反正以后你們別后悔。”

門被“砰”一聲甩上，客廳里安靜下來。

劉阿姨眼圈紅了，撿起飯盒嘆了口氣：“老頭子，你這脾氣，別真把兒子氣走了。”

“他要是個男人，怎么會因為不肯帶孩子就翻臉？”呂大爺拍著大腿，“我倒想看看，他沒了你當免費保姆，看他自己怎么熬。”

三個月后，張磊果然沒再回來。

劉阿姨雖然還是放心不下，也想過去探望小孫子，但想到兒子那天走的時候撂下的話，一直沒敢開口。

直到那天，芳芳帶著孩子突然上門。

“小磊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芳芳低著頭，“孩子沒人帶，我一個人也頂不住，托人把他送去鄉(xiāng)下外婆家了，哭了一路。”

劉阿姨心疼得眼淚一下就掉了：“那才一歲啊，怎么舍得送那么遠？”

“誰讓他非要倔著呢！”芳芳吸了吸鼻子，“他自己也后悔了，這幾天憋著不說話，天天跟個沒魂兒似的。”

呂大爺沉默了一會，抿著嘴說：“他什么時候長大了，知道什么叫擔當了，再帶孩子回來。我們不是不疼孫子，是不慣沒責任心的爹。”

芳芳紅著眼點頭。

半年后，張磊帶著孩子再上門的時候，頭發(fā)亂了，胡子拉碴，孩子黏著他不放，卻也一臉疲憊。

“爸，媽，我錯了。”張磊看著老兩口，低聲道，“你們說得對，自己的孩子，自己得扛。”

呂大爺嘆口氣：“知道就好。你媽沒說不幫你們，是不想被你當理所當然。她不是你們請的保姆，是你媽。”

劉阿姨抱過孫子，眼淚再一次掉下來。

日子還得過，但這次，張磊真的懂得了：父母的愛，是幫，是扶，不是養(yǎng)你一輩子的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