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第一次來我家過年，我早早就開始張羅，滿腦子都是“第一次不能丟面子”“老公媽來了，得拿出點誠意”。從臘月二十八起，我就開始準備，菜譜都反復推敲了好幾遍，買菜那天還特意請了年假，天不亮就去了菜市場。

龍蝦是鮮活的，花了我三百多塊，油燜的手法特意上網學的；醬牛肉是提前三天鹵好的，口感軟爛；糖醋小排是老公從小愛吃的，酸甜比例剛剛好；另外還有清蒸鱸魚、蒜蓉粉絲扇貝、香菇菜心、干鍋花菜、蝦仁冬瓜湯、炒合菜、炸春卷、涼拌三絲、素什錦……整整十二道菜，葷素搭配不說，顏色也搭得好看。

我心里盤算著，這一桌菜就算上飯店，也得五六百塊了，而且是我自己親手做的，端上桌那一刻，我臉上雖然笑著，心里其實還有點小得意。

婆婆是頭一回來我們家，一進門我就接過她手里的水果盒子，還特意幫她換上干凈的拖鞋。老公也挺高興，說：“媽，你來了就好，今天過個團圓年。”

可從吃飯前，她那張臉就一直板著。

我倒茶時，她看了眼茶杯，冷不丁來一句：“這杯子也太小了，喝口水還得起兩次身。”

我笑笑，沒說啥。

菜剛端上來，她挑了挑眉：“你做飯都放香菜啊？我不吃香菜，這一桌子全有味兒了。”

我解釋說：“媽，我記得你以前吃火鍋還要香菜蘸料呢……”

她一撇嘴：“那是以前，現在不吃了。”

我咽了口唾沫：“沒關系，您挑著吃，旁邊還有沒放香菜的菜。”

剛坐下沒幾分鐘，她又開始了：“這蝦怎么不去蝦線？這么大年紀的人吃了會不消化的，你沒經驗吧？”“這魚你蒸得有點老了，肉一夾就碎了。”

我越聽越尷尬，心里的火已經點起來了，但看著老公在一旁低頭扒飯，我又忍住了。

可婆婆越說越過分，一邊夾菜一邊嘀咕：“你們這房子買得虧，廚房太小了，一點都不氣派。”“桌布怎么是塑料的？你嫂子家都換布藝的了。”

我終于忍不住，輕聲說：“媽，今天是過年，咱就高高興興吃個飯，別總挑刺行嗎？”

她一拍筷子：“怎么著？我說兩句你就受不了啦？你做的菜本來就不怎么樣，怎么，覺得自己多能耐了？”

我正想開口，旁邊一直低頭不吭聲的老公“啪”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他咬牙說：“媽，你夠了。”

婆婆愣了一下：“你沖我吼什么？”

老公瞪著她，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你從進門就在挑事！這飯桌是她一整天做出來的，你看看你，說話那叫人話嗎？”

婆婆臉色一變：“我是你媽！”

老公指著桌上的菜：“她是我老婆！你是客人，客人是這么當的嗎？你要是吃不慣、不滿意，現在就可以回你哥家去，沒人攔你！”

說著，他一把掀了飯桌——那一瞬間，滿桌子的菜翻在地上，醬汁四濺，碗碟碎裂的聲音夾雜著我心里的“哐當”一聲巨響。

我呆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婆婆氣得直哆嗦：“你瘋了你？！大年三十你干嘛？！”

老公拉著我就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媽你回吧，這年你自己過，我們倆出去吃。”

那晚我們真的去了外面，一家開著門的小飯店，兩個人點了幾個家常菜。

我看著老公，他手里還擦著手機沾上的菜汁，臉上的怒氣還沒散干凈。

我試探著說：“你后悔了嗎？”

他抬眼看我，語氣卻很平靜：“一點不后悔。我早該護你一次了。”

我鼻子一酸，強忍住沒掉眼淚。

結婚這幾年，他媽什么都要插嘴，指點我們裝修風格，說我穿得不夠穩重，說我花錢太大手，說我不會管孩子。每次我受了氣，他總說：“忍忍吧，她也是為咱好。”

可這次，他終于站出來了。

第二天，婆婆打電話來，語氣也軟了不少：“我昨天可能說話重了點……你倆回頭來我這吃頓飯吧。”

老公淡淡回了一句：“不用了，你過你的，我們在家挺好的。”

這一年，年味雖然有些波折，但我心里卻前所未有的踏實。

有些人，你再怎么討好，她也只會看你不順眼；但那個愿意為你掀桌子的人，他才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