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間,順天府北郊有座枯骨嶺,因山間多亂葬崗,夜半常有磷火飄忽,連樵夫獵戶都不敢輕易入山。這日恰逢寒食節(jié),貨郎陳三郎因貪趕夜路誤入山道,忽聞女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自槐樹林傳來。
但見月光下跪著個素衣婦人,發(fā)髻散亂地抱著塊殘破墓碑,腳邊紙錢被山風卷得紛紛揚揚。陳三郎舉燈細看,婦人不過二十出頭,杏眼含淚似沾露梨花,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還帶著淤青,正是鄰村新寡的柳氏。
"前日婆家逼我殉節(jié),若非裝瘋逃出來..."婦人哽咽間扯開衣領(lǐng),脖頸處赫然有道紫黑勒痕。陳三郎聽得心酸,全然忘了老輩"寧宿荒墳,不攜寡婦"的訓(xùn)誡,解下棉袍披在她肩頭:"且隨我回家暫避,待天明再做打算。"
陳宅后院原是陳三郎亡母居所,如今收拾出東廂房安置柳氏。當夜三更,西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陳三郎持燭查看,卻見柳氏蜷縮在床角發(fā)抖:"方才...有雙青靴在床前來回走動..."
次日雞鳴時分,廚房傳出剁肉聲響。陳三郎沖進去時,柳氏正舉著菜刀瘋狂劈砍砧板,鮮紅豬肝碎末濺了滿墻,嘴里喃喃道:"他說要拿人心肝下酒..."待清醒后卻全然不記得此事。更蹊蹺的是,后巷黃狗每到子時便沖著東廂房狂吠,某夜竟撞破木門,叼著件沾滿泥土的藍緞繡鞋死在院中。
這日陳三郎去鎮(zhèn)上采買,茶攤老漢見他眼下青黑,壓低聲音道:"上月李家莊遷墳,挖出具穿藍緞鞋的女尸,仵作說是被人活埋的..."話未說完,陳三郎手中茶碗突然炸裂,滾水在桌面匯成個歪扭的"冤"字。
當夜暴雨傾盆,陳三郎舉著油燈查看漏雨的屋頂,忽見柳氏赤著腳往后院枯井走去。井沿青苔上留著帶泥的鞋印,竟與黃狗叼來的繡鞋紋路相同!井下傳來指甲抓撓石壁的刺耳聲響,混著柳氏詭異的笑聲:"郎君來陪我可好?"
陳三郎連夜請來白云觀玄真道長。法鈴搖動間,柳氏突然七竅流血,喉間發(fā)出老叟嘶吼:"他自愿與我結(jié)冥婚,爾等休要多管閑事!" 原來柳氏丈夫暴斃后,其公爹為霸占田產(chǎn),竟將兒媳許配給三十年前橫死的叔祖。那老鬼生前便是虐殺婢妾的惡徒,如今要借活人生氣重塑肉身。
符咒燃起的瞬間,井中竄出個穿藍緞馬褂的腐尸,十指白骨直插陳三郎心口。柳氏突然掙脫束縛撲來,用桃木簪刺穿腐尸眼眶,凄然笑道:"我知你是替死鬼..."話音未落,井底伸出無數(shù)鬼手將她拖入深淵。原來真正被活埋的,是當年發(fā)現(xiàn)主母私情卻被滅口的丫鬟。
三日后,村民在枯井挖出兩具相擁的白骨。柳氏右手緊攥著褪色的婚書,陳三郎心口壓著半塊染血的玉佩——正是當年他典當給藥鋪,為病母換參的傳家之物。玄真道長望著井沿新添的抓痕嘆息:"癡兒,你可知那夜救你的,究竟是人是鬼?"
從此每逢雨夜,趕路人常見青衣貨郎與素衣女子共執(zhí)油燈立于枯骨嶺,凡作惡者皆會被引入槐樹林深處。而那口枯井每逢月圓便會滲出清水,竟治愈了方圓十里的惡疾頑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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