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多少年前的夢想,忽然就變成了過眼云煙。拘泥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故事,可惜你我并非主人公,往往好事總是善于與我們擦肩而過。
像霧像雨又像風,有很多事都是欲罷不能,又有很多人卻是欲忘難休。那些難以言表的東西,終究是“落花流水春去也”,人間相似,人面不同。
《野色》
(宋)范仲淹
非煙亦非霧,冪冪映樓臺。
白鳥忽點破,斜陽還照開。
肯隨芳草歇,疑逐遠帆來。
誰會山公意,登高醉始回。
我們都知道范仲淹是一個了不起的政治家,卻也是一個藝術修養(yǎng)水平很高的文學家和詩人。這首《野色》寫的是難以表述的“郊野景色”,詩人別出心裁,以景結情,偶與古賢抒發(fā)相同情感。
首聯(lián)“非煙亦非霧,冪冪映樓臺”,詩人上手就用否定中帶著肯定的語氣道出:眼前所見,既不是裊裊炊煙,也不是朦朦霧氣,它張開羅網濃密地籠罩著樓臺,這令人訝異的一切都是源于自然的偉力。
此處“非煙”與“非霧”,就是詩題中所提及到的郊野之“色”,這個色字并非單純的顏色之色彩,而是出于詩人內心的種種觀感,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難以名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冪冪”一詞,本為濃密狀,使用得很形象,不僅表現(xiàn)出郊野景色的那種無序彌漫狀態(tài),更能突出詩人此時此刻遮不住的迷離之感,恍恍惚惚若煙霧繚繞著現(xiàn)實場景中的樓臺亭閣,其真其假委實難辨。
頷聯(lián)“白鳥忽點破,斜陽還照開”,延續(xù)第一聯(lián)中的情景,并給予擴展性描繪:潔白的鳥兒突然飛過,劃破這片寂靜而朦朧的野色,夕陽的余暉傾瀉下來,將蔭蔽的野色驀地撕裂開來。
前面就已經講到過,郊野之“色”顯得十分虛無縹緲,是不可捉摸的,像煙似霧,所以到這里,詩人便想到以實物來代替內在感覺,繼續(xù)描述“野色”不可言喻之妙處。
“點破”和“照開”這兩個詞,十分傳神,精準地捕捉到“野色”的瞬間變化,白鳥之輕盈,似劍刺;斜陽之犀利,如刀劈,從而使詩歌更具有了一種靈動的美感。
頸聯(lián)“肯隨芳草歇,疑逐遠帆來”,詩人進一步展開思緒,大膽去猜測:野色如此神秘莫測,又怎么可能愿意追隨著芳草,并因此消歇而寂滅逝去?這真讓人起疑心,實際上它正尾隨著那遠處的白帆,漸漸地向這里行駛過來。
這里的“肯”字并非肯定,而是表示猶疑反問之意,如“本持鄉(xiāng)曲譽,肯料泥涂辱”(劉長卿《贈別于群投筆赴安西》)。此時的詩人,面對難以名狀的野色,是矛盾的,既對它存在的久遠表示懷疑,卻又同時流露出對它的喜歡之情和不舍之意。
基于此,詩人就發(fā)揮出豐富的想象力,更進一步存“疑”,猜想野色會不會隨著遠處的帆船來這里。野色原本只是靜止的,卻在當下被詩人賦予了動態(tài)性格,因此而更富有一種流動的美感,讓詩歌意境更為深邃。
尾聯(lián)“誰會山公意,登高醉始回”,詩人在此用典,從上面的對景色描繪,換轉到這里的“以人為本”。有誰能理會得到山公的高雅情趣,他天天登高望遠,沉湎在野色之中,每每都是大醉方歸。
“山公”指的是西晉山簡,山濤幼子,性嗜酒,曾任征南將軍,鎮(zhèn)守襄陽,經常到峴山游玩,喝醉了才回來。時人為之歌曰:“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臺。日暮倒載歸,酩酊無所知。復能乘駿馬,倒著白接?”(劉義慶《世說新語》)。
后世詩詞中經常用“山公”來自況,此處范仲淹亦是如此。就像當年沒有人能夠知道山公為什么總是沉迷于野色大醉而歸一樣,時至今日詩人由野色引出來的同一種“醉意”又有誰會明白呢?詩人之問,誰可回答?好像他并不是很想得很答案。
全詩緊扣詩題之“野色”,從多方面入手進行層層遞進去描繪實景,由實見虛,使人能夠從詩句中體會到詩人的精心布置,從而欣然于野色,愉悅于野趣,無限地衍生出野色之魅力,尤顯其趣味無窮。
整首詩筆觸細膩,想象力豐富,由“煙霧”朦朦開始,至“山公”典故收尾,層次分明,意境深遠。詩人通過白鳥、殘陽、芳草、遠帆的動作與變化,使你確切地感受到野色不再縹緲,而是實實在在就伴隨在你的四周。
這樣的寫法很是高妙,就像你寫風專門著力去刻畫草木搖落,寫月則極力去描述浮云飄移,達到了梅圣俞所說的“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歐陽修《六一詩話》)這一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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