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海本《東坡志林》十二卷,是《東坡志林》一卷本和五卷本之外的重要版本。
稗海本《東坡志林》
民國初年涵芬樓在重刻趙開美五卷本《東坡志林》時,夏敬觀曾有跋語(題己未仲春,即1919年)論及《東坡志林》版本,他說“商刻包綜趙刻《志林》、《仇池筆記》幾十之八九”,這是不錯的,但又“疑商刻《志林》為明時好事者所為”,判定五卷本“要為宋人所輯”。這樣就對這兩種版本作出了優劣的判斷,于是后人多從其說,看重五卷本而忽視十二卷本。
民國涵芬樓刊本《東坡志林》
中華書局收入“唐宋史料筆記叢刊”的《東坡志林》也以涵芬樓校印的五卷本為底本,雖然王松齡點校說明中說,十二卷本“蒐羅甚豐”,“此本自有其價值”,但并未收入十二卷本的正文。
中華書局版《東坡志林》
這進一步強化了五卷本的地位。后來在曾棗莊、舒大剛主編的《三蘇全集》和朱易安、傅璇琮主編的《全宋筆記》中,十二卷本雖然收入,卻將其中與五卷本相同的條文刪除。這樣既喪失了十二卷本的完整性,也讓人難以看出它和五卷本的關系。
《全宋筆記》
現在所知宋代的《東坡志林》有兩種,一是一卷本的,見《東坡后集》卷十一,后收入《百川學海》《說郛》中;另一是《東坡大全集》本。《東坡大全集》今已亡佚,但有證據表明,稗海本的《東坡志林》很可能就來自《東坡大全集》。
這里簡單舉三個理由。
一,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著錄《東坡手澤》時說,“今俗本《大全集》中所謂《志林》者也”。
《直齋書錄解題》
今所見涵芬樓《說郛》卷二九保存的《東坡手澤》佚文15條,除“益智”條外的其他14條均見于稗海本《志林》。此外宋代文獻中引及《東坡手澤》佚文3條,《儋耳手澤》佚文1條,也都見于稗海本《志林》,這可以印證陳振孫的說法。
二,南宋和元代的文獻所引《東坡志林》條文,幾乎全都見于稗海本《志林》。
如朱熹《五朝名臣言行錄》引五處,袁文《甕牖閑評》引四處,王宗稷《東坡先生年譜》引七處,《南溪筆錄群賢詩話》引《東坡志林》八處,全部在稗海本中。
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南溪筆錄群賢詩話》同時還引了八條《東坡詩話》,卻無一條見于稗海本之中。
《南溪筆錄群賢詩話》
考慮到詩話在宋元也常被視為小說,稗海本《志林》中也有一些詩話條文(《南溪筆錄群賢詩話》所引《東坡志林》均是),因此,《東坡志林》和《東坡詩話》在《南溪筆錄群賢詩話》中分得清清楚楚,而稗海本也絲毫不亂,正說明它來源有據。
三,商濬刻《稗海》(初名《稗海大觀》),利用的是其舅鈕石溪世學樓的藏書。黃宗羲說:“越中藏書之家,鈕石溪世學樓其著也。余見其小說家目錄亦數百種,商氏之《稗海》,皆從彼借刻。”(《天一閣藏書記》)
小說筆記是世學樓的藏書特色,今國家圖書館收藏有世學樓的明鈔《說郛》,孫鑛說鈕石溪有《說鈔目》(《與余君房論小說家書》),可證。
《說郛三種》
因此,世學樓所藏的《東坡志林》恐怕并非是明人的重(新)輯本(通過文字比對也可以推翻其來自《東坡外集》等書的可能),而很可能就是《東坡大全集》里面的本子。
稗海本《東坡志林》共有364則條文,其中151條與趙開美本重合。在這些共有的條文中,有的條文的分合、缺失以及錯誤也是一樣的。
如商本卷二末的第三十一條同趙本卷三《異事·修身歷》,實際應分為三條,商本卷七第十九條同趙本卷三《四民·論貧士》,實際應分為二條。
商本卷十一第五條和趙本卷四《玉石·辨真玉》,文前都缺《東坡外集》有的“步軍指揮使賈逵之子祐為將官徐州為予言”十八個字。
國家圖書館藏趙開美刊印《東坡志林》五卷
有不少證據表明,趙本實際上利用和參考過商本或其來源之本(世學樓藏本)。除上述二本共有的錯誤之外,稗海本自身也存在一些訛誤:
有分合問題,如卷二的第二十條自“永叔作《醉翁亭記》”以下當獨立為一條;有他人作品的誤入,如卷九第三十二條是北宋末仙井人李新所寫,卷十二第二十一條是歐陽脩寫的;有條文重出,如卷四第二十五條與卷九第三十五條的文字全同。至于文字的訛奪倒衍就更多了。
本書在整理稗海本《東坡志林》時,對應分列的條文未予改變,以保持其舊貌(可能是《東坡大全集》本的原貌),而對錯訛的文字則進行校改,限于體例,不另出校。
《東坡志林》,羅寧譯注,中華書局2025年1月版。
為便于讀者閱讀和使用,每條前增添了序號,標識有*號的表明該條也見于趙開美的五卷本中。
羅寧
202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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