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封建大家庭的復(fù)雜架構(gòu)中,有這樣一群特殊的存在 —— 屋里人,即通房婢女。她們處于一種極為尷尬的地位,看似靠近權(quán)力與富貴的中心,實則深陷身份的泥沼,難以自拔。
《紅樓夢》作為一部展現(xiàn)封建時代社會百態(tài)的百科全書,為我們生動刻畫了眾多性格鮮明、命運各異的人物形象,其中平兒作為賈璉的通房大丫頭,她的經(jīng)歷和抉擇深刻地反映了屋里人這一身份背后的無奈與悲哀。
平兒,原本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頭,在王熙鳳嫁入賈府后,成為了賈璉的通房大丫頭。從表面上看,她的地位似乎高于普通丫鬟。她月錢與小姐等同,小廝和仆婦(女管家例外)稱其為 “姑娘”,其他丫鬟稱其為 “姐姐”,大管家、大男仆要面見主婦,也需由她通報、引見。
在一些小事上,她甚至可以自己做主。然而,這些表面的風(fēng)光并不能掩蓋她尷尬的真實身份。
在《紅樓夢》第二十一回中,巧姐生病,王熙鳳和平兒供奉娘娘,賈璉便搬到外書房齋戒。在此期間,賈璉難耐寂寞,與多姑娘廝混在一起。待巧姐病好,賈璉搬回屋,平兒在收拾被子時,從里面發(fā)現(xiàn)了多姑娘的一縷頭發(fā)。
她私下里勸賈璉后,賈璉心中歡喜,想要與平兒親近,可平兒卻離他遠遠的,站在窗外同他說話。賈璉恨得直罵,平兒則直接說出原因:“難道圖你受用一回,叫她(王熙鳳)知道了,又不待見我?!?/p>
從這一情節(jié)中,我們能清晰地感受到平兒的無奈。她有名分,按照當(dāng)時的禮法,與賈璉在一起是合法的,而且王熙鳳最初讓平兒做妾,目的也是為了拴住賈璉的心。但實際上,王熙鳳對平兒與賈璉的接觸極為敏感和在意。
王熙鳳的這種態(tài)度,在她生日之際發(fā)生的一件事中表現(xiàn)得更為淋漓盡致。眾人給王熙鳳灌酒,賈璉趁機將鮑二家的叫到自己屋里鬼混。王熙鳳中途回家歇息,發(fā)現(xiàn)了這一丑事。她在門外偷聽兩人的談話,聽到兩人咒罵自己早點死,好將平兒扶正。
這可惹惱了王熙鳳,她氣的渾身亂戰(zhàn),先是回身把平兒打了兩下,然后一腳踢開門進去,抓著鮑二家的撕打一頓。王熙鳳打平兒這兩巴掌,實在不合情理。究其原因,是她對平兒不信任,懷疑平兒背地里說了自己的壞話。
雖然平兒是聰明之人,絕對不會背后說自己主子的壞話,但她在王熙鳳背后,確實做了一些與王熙鳳做法針鋒相對的事情。比如巧姐病好后,賈璉搬回臥室,平兒整理行李時發(fā)現(xiàn)了多姑娘的一縷頭發(fā),她不僅出言警告賈璉,還幫助他在王熙鳳面前遮掩。
又如尤二姐死后,賈璉找王熙鳳要錢辦理后事,王熙鳳使壞只給他二三十兩銀子。賈璉去找私房錢時發(fā)現(xiàn)一分一厘也沒有,無奈痛哭時,平兒又是傷心,又是好笑,忙將二百兩一包皮的碎銀子偷了出來,到廂房拉住賈璉,悄遞與他說:“你只別作聲才好,你要哭,外頭多少哭不得,又跑了這里來點眼。” 平兒這些舉動,客觀上與王熙鳳的做法形成了對比。
王熙鳳的為人狠毒,在賈璉心腹興兒向尤二姐、尤三姐說起王熙鳳時可見一斑。興兒說王熙鳳 “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而平兒也在酒席宴上和李紈說起心里話時說道:“先時陪了四個丫頭,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個孤鬼了?!?王熙鳳如此待人,自然難以讓平兒百分百地相信她。平兒雖然是王熙鳳的心腹,但做了賈璉的小妾之后,情況發(fā)生了變化。
作為通房大丫頭,她既要忠誠于王熙鳳,又要忠誠于賈璉。在兩者之間如何取舍,讓平兒陷入了搖擺不定的困境。王熙鳳作為聰明人,或許不可能全部知道平兒的所作所為,但她清楚平兒與自己有了二心。所以,她不愿意讓平兒碰賈璉。
平兒對賈璉不感興趣,不愿在他身上下功夫,除了王熙鳳的因素外,還有她自身對 “樂得干凈” 生活的追求。賈璉的心腹興兒曾向尤二姐、尤三姐說起,平兒和賈璉大約一年二年之間才有一次到一處,而且還是王熙鳳安排的,事后王熙鳳不高興,平兒也不高興。
從這里可以看出,平兒對與賈璉的這種關(guān)系并不熱衷。在《紅樓夢》第四十六回中,賈母的丫環(huán)鴛鴦拒絕給賈赦當(dāng)小老婆時,跟平兒說過一番話。鴛鴦誓死不從,并表示 “縱到了至急為難,我剪了頭發(fā)作姑子去;不然,還有一死”。平兒作為通房大丫頭,已無法像鴛鴦一樣保證女兒之身,但她內(nèi)心深處仍向往著干凈的生活。
在第二十一回中,王熙鳳盤問賈璉情況時,平兒替賈璉遮掩過去,王熙鳳走后,賈璉高興地摟著平兒求歡,平兒奪手就跑,急的賈璉彎腰罵人。平兒這樣做,表面上是擔(dān)心被王熙鳳看到生氣,內(nèi)心里其實是對 “樂得干凈” 的堅守。
平兒的尷尬處境,其實是古代通房丫頭這一群體的縮影。通房丫頭,作為古代大戶人家中的特殊丫鬟,她們的來源多為窮苦百姓家庭,或是戴罪家族和沒落家族的小姑娘,被大戶人家買來或陪嫁過來。
她們往往住在主人的房間附近,甚至與主人的房間相連,以便隨時聽候主人的差遣。其日常職責(zé)繁重且瑣碎,不僅要為主人鋪床疊被、準(zhǔn)備洗漱用品、端茶倒水,還要為主人更衣、洗漱等。
在主人需要時,她們還需隨時為主人提供性服務(wù),以滿足主人的生理需求。這種服務(wù)往往是在主人夫妻之間無法滿足彼此需求時,由通房丫頭來替代的。
通房丫頭在伺候主人的過程中,承受著巨大的身心壓力。她們時刻保持警惕,隨時準(zhǔn)備聽從主人的召喚。在主人心情不佳或脾氣暴躁時,她們可能成為主人發(fā)泄情緒的對象,遭受責(zé)罵、毆打甚至更嚴重的虐待。
更為悲慘的是,通房丫頭往往被視為主人的私有財產(chǎn),可以隨意買賣、贈送或拋棄。她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主人的手中,沒有絲毫的自由和尊嚴可言。即使她們?yōu)橹魅松铝撕⒆?,也可能因為身份低微而無法得到承認和保障。
許多通房丫頭在伺候主人的過程中,逐漸耗盡了青春和精力。當(dāng)她們年老色衰、失去利用價值時,往往會被主人無情地拋棄或趕出家門。她們中的一些人可能會選擇嫁給家中的男仆或仆人,以尋求一絲絲的溫暖和依靠;而更多的人則可能流落街頭、淪為乞丐或妓女等社會底層人物。
回到平兒身上,她身處賈府這樣復(fù)雜的環(huán)境中,作為通房丫頭,身份的尷尬讓她在賈璉和王熙鳳之間艱難周旋。
她一方面要應(yīng)對王熙鳳的猜忌與控制,另一方面又要面對賈璉的騷擾與要求,同時還要堅守自己內(nèi)心對干凈生活的向往。她的每一個選擇,都充滿了無奈與掙扎。
平兒拒絕賈璉的那番話,不僅僅是她個人的無奈之語,更是古代無數(shù)通房丫頭悲慘命運的一個小小注腳。
在封建時代的大背景下,她們的命運被牢牢地束縛,難以掙脫,只能在這尷尬的身份中,默默承受著生活的重壓,成為封建禮教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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