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趙玉蘭，今年58歲，初中畢業，來自一個偏遠的小山村。

年輕的時候跟著丈夫進了鎮上的棉紡廠做工，后來工廠效益不好，我就轉去當了清潔工，一直干到前幾年退休。

退休金不多，一個月兩千來塊，但在我們這種小縣城里，生活也還過得去。

我丈夫在我48歲那年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了，女兒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她叫林曉雪，大學畢業后留在城里工作，后來嫁了人，生了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外孫，叫小宇。

我一直覺得小宇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小時候他就聰明乖巧，成績好，嘴巴甜。可自從女兒結婚后，我們婆媳之間的關系變得有些緊張，尤其是那位女婿，對我總是冷冰冰的。

三年前，小宇初中畢業，成績優異，考上了我們縣城最好的高中，但那學校離他們家太遠，而且負擔也不小。

女兒打電話給我，說想讓我接小宇過來住三年，方便他上學，說自己工作太忙，照顧不過來。

我一聽，心里既高興又忐忑。高興的是小宇能來我身邊，忐忑的是我這個老胳膊老腿能不能照顧好他。但看著女兒的難處，我還是一口答應了。

誰知道，三年之后，事情的發展卻讓我寒了心。

02

小宇剛來的時候，有點不習慣。以前他在城里住慣了，吃穿用度都講究，我家是老房子，廚房還是煤氣罐的，洗澡得用熱水壺燒。我記得第一天晚上他蹲在椅子上刷手機，屋里連個像樣的書桌都沒有。

“外婆，你家這Wi-Fi好慢啊。”

“家里沒裝Wi-Fi呢，你要用，我明天就去裝一個。”

“那我學習資料怎么辦？老師都讓我們上網查的。”

我一聽，心里就不是滋味。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去電信公司辦了寬帶，還買了個新手機給他。那手機是我攢了兩個月退休金才買下來的，一千多塊，我自己用的還是老年機。

從那天起，我就把這孩子當親兒子一樣照顧。早上五點起床給他煮雞蛋、煲粥，中午做好飯菜熱著等他放學回來，晚上監督他學習，幫他洗衣服、買學習資料。家里每個月的開銷一下子翻了兩倍，但我從來沒跟女兒提過要錢。

有一次，我實在扛不住了，打電話給曉雪，說：“小宇這邊生活費有點緊張，你們能不能……”

她還沒等我說完，就打斷了：“媽，我也不容易，房貸那么重，你要實在不行，他就回來吧。”

我聽了心里一緊，小宇回來，肯定不如在我這邊安心。我咬咬牙，決定不說了，自己想辦法撐下去。

那個冬天特別冷，我不敢開空調，穿著棉襖睡覺，把電費省下來給小宇補課。小區樓下有個燒餅攤，阿姨知道我困難，經常多給我一個餅。我總是偷偷塞點零錢給她，心里說不出是感激還是羞愧。

小宇成績一直很穩定，年級前十。老師打電話來夸獎，說他特別有潛力，有望考上省重點高中。我聽了比自己中獎還高興，逢人就夸我外孫聰明。

可就在他高三下學期，家里的老房子突然出了問題。那年春天下了大雨，屋頂漏得一塌糊涂，廚房都進水了。小宇寫作業都得躲到陽臺上。

我實在心疼了，想了幾天，決定把房子賣了，換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賣房子不是小事，我一個老太太也不懂行情。我找了中介，房子賣得便宜點，但總算快點成交了。拿到錢后，我在學校旁邊租了個小兩居，專門給小宇騰了個安靜的房間。

我以為女兒會感激我，沒想到她知道我賣了房子后，竟然大發雷霆。

“你瘋了嗎？那是你唯一的資產！你賣了住哪兒？你怎么這么不為自己打算！”

我一聽，氣得手都抖了，說：“我是為小宇賣的房子，他學習那么辛苦，我不想讓他住得那么委屈。”

她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后說：“你賣房子之前怎么不跟我們商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們很難做人！”

我還沒緩過勁兒來，女婿搶過電話，聲音比她還大：“你是不是以為我們不管孩子？你這么做是不是想以后要我們還你房子的錢？趙玉蘭你別太過分了！”

我聽了心口一緊，差點氣暈過去。

我當時沒吭聲，默默掛了電話。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廚房坐到半夜，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桌子上。

第二天，小宇看出來我情緒不對，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笑著說沒事，讓他安心備考。

他很爭氣，最后真的考上了省重點高中，分數線之上整整多了30分。老師打電話來祝賀，我聽著電話，手都在發抖。

“外婆，我想去市里讀書，你能陪我去嗎？”

我點點頭，笑著說：“外婆陪你。”

可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家了。租的房子合同馬上到期，錢也所剩無幾。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住哪兒。

我試探地問女兒：“曉雪，小宇要去市里了，我是不是也得去陪讀？”

她沉默了一會，說：“媽，我跟你實話實說吧。你年紀也大了，去市里不方便，我和他爸商量過了，要不我們請個住校老師照顧他……”

我心里一涼，點點頭：“也好，也好。”

那天晚上，小宇回家，看我在打包行李，問我去哪兒。我說：“外婆想換個地方住，過幾天再來看你。”

他低著頭不說話，過了好一會才說：“外婆，我以后一定會讓你住大房子。”

我笑著說：“你現在讓我驕傲，就已經是我最幸福的事了。”

03

我搬出了租住的小屋，暫時住進了一個老姐妹家里，心里空落落的。

有時候我站在街角，看著放學的孩子們成群結隊地經過，仿佛還能看到三年前那個瘦瘦高高、背著書包的小宇，對我喊：“外婆，我回來了！”

我沒有后悔。 為了他，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都給出去，哪怕最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只是我沒想到，最傷人的，不是付出得不到回報，而是 你以為的親人，在你最無助的時候，轉過頭來指責你自作主張 。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也許真的要靠每月那點退休金過日子，也許會去當鐘點工。但我相信， 小宇會記得我為他做的一切。

人生啊，有時候就是這樣。 你真心為了別人好，別人卻未必懂你，但你自己要懂自己。

我站在陽臺上，看著遠處的天色漸漸亮起，心里默默說了一句：

“小宇，外婆一直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