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有時候是在讓渡有關規則的定義權。」
“好羨慕社會化程度高的人”
近期,這樣一條話題在社交媒體平臺上被廣泛討論。
小紅書用戶@桃夏日志在一篇帖子中提出自己上班后發現完全不了解社會規則,但同齡人有的卻對人情世故游刃有余,于是發問如何提高自己的社會化程度。
相關評論和發文中有些網友給出自己的觀察和建議,有些網友則表示了對社會化的抗拒。但可以看出,之所以這個話題引發廣泛的共鳴和討論,是因為大家面臨著相似的困惑和焦慮。
(評論區里網友們的看法)
究其原因,一些年輕人,特別是處在學生過渡到職場的身份轉換期的這部分,往往因為學校和工作環境的脫節、自我與社會的對沖而陷入自我懷疑。在“羨慕”的背后,是人們對于資源差距的認知和確定性的渴求。
但這樣的“羨慕”有時也在讓渡有關“好”的定義權。實際上,與社會規則的碰撞和對話才是成長的常態,我們可以給自己一個更有彈性的空間來探索自我與社會的平衡,在探索的過程中制定新的游戲秩序。
社交困境:
自我與規則的對沖
“社會化”在社會學的定義中指的是,個體在與社會的互動過程中,通過社會文化的內化和角色知識的學習,逐漸適應社會生活的過程。在對這個話題的討論中,網友們通常把“社會化程度高”理解為對人情世故和隱性的社會規則掌握程度高。
在這篇“好羨慕社會化程度很高的人”的帖子中,作者提到自己“在學校的教育中缺乏學習人情世故的機會,進入職場后發現自己不了解社會規則”,引發很多網友的共鳴。
評論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從學生過渡到職場的年輕人,大家紛紛表示上班之后才發現很多規則都是上學時候未曾習得的,“前十幾年被夸贊的標簽是步入社會后的缺陷和枷鎖”。
(電影《野馬分鬃》)
在我們成長的文化環境里,我們從小被教育“兩耳不聞窗外事”,攝取知識、答對題目成為學生時期的唯一主線,因此忽略了對于人際交往規則的關注。學校的“知識至上”與真實的職場環境發生脫節,對標準答案的推崇和一套更曖昧更隱性的社會規則之間產生了有縫切換,導致新手村的年輕人們遭遇這樣觀念上的跌宕。
同時,網友們發現自我的期待和表達與社會的評價體系產生了對沖。原本內向/外向、擅長/不擅長人際交往只是性格的差異因素,卻被一套固有的偏見嵌入社會的評價模板,和個人的能力產生勾連。
在這樣的評價體系之下,年輕人們把“練習社會化”作為個人能力提升的一部分列入待辦事項,社交媒體上處處可見的“心眼子練習”、“高情商回復話術”、“向上社交”也反映了類似的需求和焦慮。
(社交媒體上的“心眼子/高情商練習”)
而同儕壓力為自我與規則的對沖帶來了加成,在與同齡人的比較中,我們往往容易陷入“別人可以那為什么我不行”的自我懷疑中。
韓炳哲提出倦怠社會的一重特征是自我剝削,從規訓社會的“你應當XXX”到功績社會的“你能夠XXX”,利用這樣的積極性刺激個體不斷地生產和競爭。
在“你能夠更XXX”的隱形口號下,大家把評價體系的單一和身份過渡期正常的迷茫歸因于自身的缺陷,并通過與同齡人的比較放大了這樣的缺失,因此產生了羨慕感。
在“羨慕”背后:
資源差異和不確定性
在羨慕“社會化程度高”的背后是什么?
從原帖和評論中可以看出,部分網友在表達對“社會化程度高”的羨慕中回望了原生家庭和成長環境的塑造。在羨慕“社會化程度高”的呼聲里,人們實際上是在向往同齡人可以提前接觸到的社會資源。
無獨有偶,近日社交媒體上開始流行“學科版下輩子文學”,在網友們戲謔和抽象背后,也是對差異化生存狀態的焦慮。網友們通過撰寫各個學科版本的“希望下輩子一出生”,一方面暗諷學閥們的社會資源壟斷,同時也暗含“資源差距難以跨越”的殘酷認知。
(網友們在社交媒體上發布“學科版下輩子文學”)
布爾迪厄把在各個社會領域進行競爭時需要具備的條件稱為資本,并將其分為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網友們討論中的“社會化程度”就屬于文化資本的一種,往往以內化的形式通過知識、觀念及行為模式等表現出來。
優勢階層通過對一些文化資本進行壟斷解讀,把他們內部的文化資本轉化為社會競爭中的優勢,以此來實現排外和差異化狀態的持續。從某種程度上說,把“掌握人情世故”定義為一種競爭優勢實質上也是鞏固差異的一種手段。
(@佐伊的學習筆記)
另一方面,網友們羨慕“社會化程度高”的同齡人,是因為他們在人際交往中表現得更加游刃有余,這也反映出網友們對一種掌控感和確定性的渴求。
對于人際交往的掌控感是對環境和生活擁有自主權的表現。年輕人處于身份轉換的切口和社會環境迅速變動的場域中,在不確定性的籠罩下會更加渴望擁有對生活的掌控感,這也是為什么大家把各式各樣的“上岸”奉為圭臬。
但無論是“上岸”,還是人人稱羨的“社會化程度高”,都只是一種規則的象征和單一評價體系中的更優解。 上岸了,然后呢?掌握人情世故和職場規則了,然后呢?
問題的答案終歸要回到自我手中,和社會規則的交手是為了找到自己新的錨點。
走出自省:
在彈性成長中建立新的規則
誠然完全打破規則對于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來說很困難,但我們可以嘗試跳出比較的框架,給自己一個更有彈性的成長空間,來習得與社會規則的相處模式,同時拿回對于“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的定義,在摸索的過程中為自己賦權。
根據庫利的“鏡中我理論”,人的行為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自我的認知,而這種認識主要通過與他人的社會互動來形成。
我們每一個人都在與社會規則的碰撞和交互中不斷地認識自己,都在不斷地和“鏡中我”糾葛和對話。
“人生的容錯率大到你無法想象”,人與社會的交互也處在一個更有彈性的關系里,需要我們更加相信時間的韌性,不斷探索不斷試錯,來找到自己最舒適的空間。
(《十三邀》對話北大教授林小英)
就像近幾年流行的“00后整頓職場”、“精神離職”、“上班搭子”等都是年輕人們在職場環境下對于人際交往的探索和拓展,也是對現有規則的新型抵抗和更迭策略。
實際上,大部分的普通人對人情世故都做不到如此精通,在社會規則下跌跌撞撞行走才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常態。而把“社會化程度高”簡單地定義為更優解,等于讓渡了關于規則、關于成功、關于“好”的定義。
就像在社交媒體上,往往是資本供養下的博主們擠壓了普通人關于生活的闡釋空間。比如@Lia在帖子里的描述,“一分鐘就能口語流利,兩分鐘就能得到創業秘籍,三分鐘就可以經歷完小鎮女孩到牛津畢業的十年”,光鮮人生的獲得是如此輕而易舉,仿佛普通的生活無法在這樣的游戲中獲得一張入場券。
(電影《好東西》)
其實我們也可以不玩這場游戲,保持真誠和底線,在人際交往中摸索更舒適更平衡的狀態,在彈性的成長里建立自我和社會之間新的秩序。
“I am rooted, but I flow.” 在規則里游牧,用一個個新的錨點來打破線性的敘事,世界是一場更大的游戲!
(圖片素材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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