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年僅24歲的岳紅憑借電影《野山》一炮而紅,斬獲當年的金雞獎影后。
當時的她意氣風發,站在頒獎臺上慷慨發言:“我的希望在明天,未來的路還長。如果我摔倒了,希望你們把我扶起來。”
著名作家賈平凹更是寫下“山上桂,澗下蘭,色壯野山”十個大字送給她。
可是僅僅過了四年,岳紅的人生就迎來反轉,好像她所有的好運都在24歲之前耗盡。
在之后幾十年,她先后經歷了產后5個月被離婚、事業一落千丈、女兒叛逆、中年患癌等一系列打擊。
此時她才意識到,她當年站在頒獎臺上所說的話根本就是一個笑話,面臨絕境,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如今,岳紅已經與女兒相依為命35年,她也已經63歲。
步入老年的她,到底生活得怎么樣了?
01
岳紅1962年出生于四川成都的一個軍人家庭。原本她也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可隨著特殊時期的到來,她家里的生活也發生改變。
先是姥爺、姥姥被管制,一個被下放到當地合作社織麻袋,一個被派到紡織站掃廁所、喂豬。年幼的岳紅跟在姥姥身后,也感受到了別人的異樣眼光。
9歲那年,岳紅的父親也受到牽連,被下放到偏遠農村勞動,照顧一家人的重擔就落在母親身上。
母親沒有經歷過這些,精神壓力非常大,經常在半夜被噩夢驚醒,然后一直哭到天亮。
岳紅目睹了這一切,她在一夜之間長大。她自己穿好衣服爬起來,伸出小手幫母親擦干眼淚,坐到她身邊默默陪伴。
等天亮母親睡著后,她又獨自起床燒水做飯,割草喂豬。她的懂事,也成為母親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岳紅既繼承了父親的勇敢堅韌,又遺傳了母親的多才多藝。
1977年高考恢復后,中央戲劇學院到成都招生,岳紅的音樂老師幫她報了名。因為沒有提前準備,岳紅只能用四川話搞了一段詩朗誦。
臺下其他人笑成一團,臺上的岳紅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然神情自若,聲情并茂地完成表演。
初試結果出來后,招生老師給了岳紅非常高的評價,并且讓她回家安心等通知。
可是因為種種原因,岳紅還是落榜了,一直等到初中畢業都沒有等到中戲的錄取通知書,這讓她非常失落。
上不了大學,父親又不允許她在家閑著,便讓她跟著建筑隊當臨時工,每天搬磚、拉沙子,干著男人干的體力活。
可她不僅不覺得辛苦,反而為了一天只有一毛五分錢的工錢沾沾自喜。
上了年齡的老工人指著她嘆氣:“吃得虧,到一堆,謹防苦頭夠得你背。”
意思就是,能吃苦不見得是好事,小心吃一輩子苦。
沒想到,這句話還真成了岳紅這一輩子的真實寫照。
02
1979年,解放軍藝術學院在全國范圍內招生,已經當了兩年臨時工的岳紅不甘心這輩子都這樣。
她一直記得中戲老師對她說過的話:“你天生就是當演員的好料子,一定要好好努力。”
奔著這個念頭,岳紅向母親傾訴了自己的想法。母親想到岳紅這些年吃過的苦,心里也有些愧疚。
于是,岳紅懷揣著母親從親戚家借來的70塊錢,一個人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可是到北京之后,她竟然連初試都沒有通過。
老師只用了幾句話,就輕描淡寫地把她打發回來。
鎩羽而歸,父親便托關系把她送到技工學校上學,寄希望她學一門手藝,不要再有這種不切合實際的想法。
1980年,中戲再次到成都招生,岳紅已經沒有了當演員的念頭。
可是一位長輩卻鼓勵她,年紀輕輕有什么好怕的,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考不上,但萬一考上了呢?
岳紅聽了眼前一亮,是啊,萬一考上了呢?她想當演員的夢想又蠢蠢欲動起來。
讓岳紅感動的是,上一次來成都招生的老師竟然還記得她,竟然在考試的時候直接點了她的名。
這讓岳紅再一次看到希望,她每天早晨騎著自行車去看榜,然后才到技工學校上課。
這一次,她果然沒有再失望,順利被中戲錄取了,和叢珊、姜文、呂麗萍等人成為了同學。
岳紅后來才知道,這年成都有四千人報名,錄取名額只有三個。由于當時她還沒有從中專畢業,是中戲老師費了很大力氣,才破格錄取她的。
為了答謝老師的知遇之恩,岳紅只能拼盡全力學習。
大二那年,岳紅和姜文等人,一起創作排練了小品《賣花生仁的姑娘》,轟動了全學校。
這一年年末,春晚導演還特意趕到中戲,請他們到央視春晚的舞臺上表演。當字幕上打出岳紅兩個字的時候,遠在四川成都老家的父母流淚了。
因為岳紅走到今天,實在是太不容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注意到了岳紅,那就是八一電影制片廠的著名演員田華。等到岳紅參加畢業演出的時候,坐在臺下的田華指著岳紅說:
“這個小姑娘我有印象,我就要她。”
這時的岳紅可以說是運氣爆棚,幾乎所有好事都讓她趕上了。
剛到八一廠的第一年,岳紅就出演了電影《小島》,她雖然不是女主角,但演技卻獲得很多觀眾的認可。
1985年,西安電影制片廠把賈平凹的小說《雞窩洼的人家》改編成了電影《野山》。
主要講述農村婦女桂蘭,不甘心被包辦婚姻束縛一生,在見識到大山以外的世界后,勇敢撕碎傳統觀念的桎梏,活出自我的故事。
為了拍好這部電影,導演特意安排岳紅、杜原、徐守莉、辛明幾人到農村體驗生活。女演員學習納鞋底子、照顧孩子,男演員學習犁地、拉套。
可是因為大雪封山,幾人硬生生被困在山里一個多月,吃了東西沒有了,錢也花完了,只能到供銷社借過期的罐頭。
拍攝過程雖然艱苦,但效果也是顯而易見。岳紅一對一還原農村生活,好幾個月不洗澡,用黃土定妝,就連演員身上的衣服,也是直接從老鄉身上扒下來的。
這部影片上映后轟動一時,岳紅也因此一躍成為金雞獎影后,事業迎來巔峰。
一年以后,岳紅又憑借電影《八女投江》,獲得八一電影制片廠“小百花獎”最佳女配角獎,成為家喻戶曉的名演員。
在發展事業的同時,岳紅在1986年結婚了,丈夫叫王曉民,比岳紅大9歲。
王曉民插過隊,當過兵,比岳紅早一年進入中戲學習。畢業后,他也進入八一電影廠工作,是一名導演。
按照道理來說,兩人經過五年的戀愛才結婚,彼此相互了解,有一定的感情基礎。而且一個是導演,一個是演員,還是同事,應該有很多共同語言。
可是結婚之后,生活并沒有兩人想象中那么幸福,那種落差感,進一步加速了兩人在感情上的裂痕。
03
1989年冬天,岳紅在北京生下女兒岳以恩,小名叫考拉。
有了女兒之后,岳紅重新審視自己的婚姻,不想因為自己連累女兒,所以她一直想跟丈夫談談,化解兩人之間的矛盾,為女兒筑建一個幸福的家。
可是兩人都工作太忙了,岳紅在生完女兒的第四十天,身上還沒有完全消腫,就和鞏漢林一起彩排春晚小品《打麻將》,女兒只能交給父母照顧。
而丈夫也一直忙于事業,甚至都沒有關心岳紅的身體情況。
到了第二年,兩人都忙完了,女兒也已經五個月大。岳紅想要和丈夫好好談談,可丈夫卻大手一揮,說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直接向岳紅提出了離婚。
岳紅不甘心,抱著女兒痛哭,希望丈夫能看在女兒的份上,不要輕易結束這段感情。可丈夫卻一臉不耐,直接告訴她,兩人的感情早就沒有了。
到了此時,岳紅終于明白了“破鏡難圓”的含義,兩人如果勉強在一起,恐怕會對女兒造成更大的傷害。
與其這樣,還不如體面放手。
父母知道岳紅離婚后,一連好幾天都睡不好覺。岳紅才28歲,怎么就離婚了呢?以后怎么辦?
可岳紅已經想好,終身不嫁,為了家人活著。
岳紅經常外出拍戲,只能把女兒交給父母照顧,她對父母說:
“都是我不好,讓你們在這把年紀還要為我擔心,幫我照顧孩子。”
父母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岳紅明白,離婚的副作用遠比她想象中的大,全家人都要受影響。因此,岳紅對父母和女兒充滿了愧疚。
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賺錢,在物質上滿足父母和女兒。
可就是這個想法,讓她后悔了一輩子。
那幾年,岳紅成為了“戲瘋子”,不是在拍戲就是在拍戲的路上。最忙的時候,她一年就拍了90集的電視劇,幾乎全年無休。
但也因為她從不挑選劇本,什么戲都演,她的事業開始下滑。
女兒長大后,她送女兒去最好的私立學校讀書,并且培養她學鋼琴,學小提琴,只要是其他孩子有的,她也要讓女兒有。
可直到有一天,女兒問了她一個非常扎心的問題:
“媽媽,別人有爸爸,我怎么沒有?”
岳紅心臟縮成一團,傳來陣痛,她不知道該怎么和女兒解釋,只能安慰女兒說:
“你雖然沒有爸爸,可是媽媽會加倍愛你啊。”
可是對于她的這個說法,女兒并不認同。
岳紅偶爾回父母家看望女兒,女兒卻一臉陌生望著她,甚至晚上都不和她一起睡。
晚上,岳紅太想女兒了,便把睡熟的女兒抱到自己房間。可她閉上眼睛躺好后,女兒卻悄悄睜開眼睛,背對著她摳墻皮。
岳紅假裝睡著,眼看著女兒溜下床,找姥姥去了。
因為缺少父母陪伴,女兒從12歲就開始叛逆,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岳紅嘗試把女兒轉到公立學校,可還是沒什么效果。
就在她暗自著急,為女兒感到擔心的時候,她的身體也出問題了。
04
早在2000年,岳紅就感覺胃不舒服,整個人也變瘦很多。朋友父母都勸她注意休息,到醫院做個檢查。
可岳紅卻沒有當回事,認為自己還年輕,就是工作太忙,三餐不規律造成的。
可是到了2002年,岳紅的胃疼越來越嚴重,甚至已經到了吃不下飯的地步。這時候她才想起到醫院檢查,可檢查結果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她竟然得了癌癥。
拿著檢查結果,岳紅把自己關在家里自我消化,她想到了越來越不好管教的女兒,也想到了越來越年邁的父母。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她怎么能得癌癥呢?
岳紅瞞著家人住到了醫院,準備接下來的手術。
躺在病床上,聽著走廊外時不時傳來的哭聲,岳紅的心情好像沒有那么差了,最起碼她現在還活著。
在過去10年,她基本上都是為了家人而活,可現在,她只想放縱一把。
那幾天,岳紅比女兒還叛逆,想辦法躲避醫生查房,悄悄跑到商場瘋狂購物,各種衣服買了一大堆。
在手術的前一天,她還特意給朋友打電話,讓朋友不管用什么辦法,也要把她最愛吃的水煮魚帶到醫院。
朋友提醒她不能吃辣,可她卻笑著說,現在不吃,說不定以后就沒機會了。
朋友聽著難受,給她帶來水煮魚的同時,也把她生病的事告訴了她父母。
父母得知后又難過又生氣,這么大的事自己扛,還把他們當親人,當父母嗎?
第二天手術時,岳紅切掉了五分之四的胃,醫生還告訴她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她的癌細胞并沒有擴散。
在家休養期間,岳紅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女兒缺少的根本就不是物質條件,而是她的陪伴。
女兒練鋼琴的時候,她就端著果盤,站在女兒身后。可是女兒不僅不領情,反而誤會她的意思,沖著她發火說:
“你裝什么好人,不就是想監督我練琴嗎?”
這時岳紅的母親聽不下去了,直接把岳紅患癌,剛剛做完手術的事說了出來。
女兒一下愣住,神色中滿是懊悔。岳紅把女兒的變化看在眼里,心中頓時高興起來,或許這就是她與女兒和好的機會。
那段時日,女兒好像長大很多,甚至還會主動照顧岳紅的起居。
2004年,岳以恩讀初中了,岳紅也徹底康復,開始復出拍戲。趁著假期,她把岳以恩帶到了《滿天星》劇組。
岳以恩繼承了岳紅的表演天賦,還在其中客串了一個小角色,有了當演員的念頭。
后來,岳以恩還給岳紅當過助理,但她自己率先忍受不了酷暑和蚊蟲叮咬,提前溜了。但經過這件事,她終于理解岳紅的辛苦。
也明白,岳紅這些年努力拍戲,也全部是為了她。
2009年,岳紅拿出自己最好狀態,憑借電影《走著瞧》獲得了金雞獎最佳女配角獎。
在領獎的時候,岳紅哽咽了,此時距離她上一次獲獎已經過去24年。她有感而發:
“這條路走了 24 年,生活教會我很多,我感謝生活。”
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她已經徹底收斂鋒芒,就連要強的性格也改變不少,不會再說摔倒了,希望別人扶一把的傻話。
人活一世,唯有自渡。
現在,岳紅已經63歲了,曾經令她頭疼的女兒岳以恩,也已經從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演員。
而岳紅經歷半生風雨和坎坷,也終于苦盡甘來。
雖然她離婚后一直沒有再婚,一直與女兒相依為命,但經過患癌的生死考驗之后,她早已不再糾結這些。
有人說,婚姻圓滿就是幸福,也有人說事業有成才是幸福。可岳紅卻覺得,只有自己和家人身體健康才是真正的幸福。
如果對自己的生活不滿意,不妨到醫院轉一圈。幸福的唯一答案,可能就是莫向外求。
每當冬去春來,樹枝發芽,岳紅都會心懷感恩:
“又是一個春天,我又多活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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