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娘，你還記得三十五年前那個算命的老先生嗎？」我站在診室里，看著母親已經花白的頭發，輕聲問道。

母親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眼神溫柔地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記得，那年你才五歲，我背著你去趕集。他說你將來能學得一身好本事，說我要享你的福。那時候，誰能想到他的話真的應驗了呢？」

我看著墻上掛著的從醫二十載錦旅，再看看母親布滿老繭的雙手，忽然明白，這哪是什么命中注定，分明是母親用血淚換來的一紙預言。

1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每月初一十五，德義圩場是方圓十里最熱鬧的。這天，秋高氣爽，陽光暖暖地照在石板路上。

母親早早就把我三哥背在背上，帶著我三哥趕集去。一路上三哥興奮地勾著母親的肩膀，不停地問著問題。

「娘，集場上有糖不？」

母親溫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腿，「有，有，不過家里錢不多，今兒個主要是賣雞蛋，換些鹽巴和醬油回去。」

那是一九八八年的秋天，我三哥才五歲，母親三十三歲。田里的稻谷已經收割完，父親在生產隊干活，母親便趁著農閑，背著他進城趕集。

濃密的皂角樹下，石板路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坐在一張破舊的方桌前。他身前放著一本泛黃的書冊，桌上擺著銅錢和羅盤。

「這位大嫂，你兒子面相不錯啊。」老者突然開口，目光落在我三哥身上。

母親本想繼續往前走，卻被他這一句話叫住了腳步。村子里的人都說，這位楊先生看相很準，連去年張大隊長兒子能考上縣中都算得分毫不差。

「先生，您覺得我這孩子……」母親遲疑著問。

老者捋著胡須仔細端詳著三哥的面相，「你這孩子天庭飽滿，眉清目秀，是個讀書的好料子。不過……」

「不過什么？」母親緊張地問。

「命格有些特別，日后必定能學得一身好本事。」老者頓了頓，「你們家里條件怕是不太好吧？」

母親低下頭，搓了搓沾著泥土的手，輕聲道：「是，我們家地少，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但你不必太過擔心。」老者神秘地笑了笑，「這孩子將來必定能學得一身過硬的本事，你們做父母的，將來是要享這孩子的福。」

三哥在母親背上咯咯直笑，伸手去摸老者的羅盤，母親趕緊拉住他的手。陽光透過皂角樹的枝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先生，您說的是真的？」母親半信半疑。

「相由心生，命由己造。」老者收起羅盤，意味深長地說，「只要用心培養，這孩子必定能成大器。」

母親掏出口袋里僅有的兩個雞蛋，執意要送給老者。老者卻擺擺手，「不必了，你留著換鹽巴吧。今天這番話，就當是我送給這孩子的一份機緣。」

走出集市時，母親的背簍里裝著半斤鹽和一小瓶醬油。太陽漸漸西斜，母親望著遠處的青山，若有所思。三哥已經在她背上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那一天的情形，母親一直記到現在。每每提起，她總說那是改變我三哥命運的一天。雖然當時她不敢相信，可她還是把老者的話記在了心里，暗暗發誓要讓三哥好好讀書。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這個小山村里的孩子，會在三十五年后真的成為一個讓父老鄉親交口稱贊的鄉村醫生。

2

一九九二年的夏天格外悶熱，玉米地里的知了叫個不停。三哥十歲那年，突然發起高燒，整整三天都不見好。

那天晌午，三哥躺在竹床上，燒得面色通紅，嘴里不停地喊著：「娘，我好渴。」

母親摸著三哥滾燙的額頭，急得直掉眼淚。灶頭上熬的姜湯，三哥一口也喝不下。離村里最近的衛生所要走兩個山頭，父親又在山里砍柴。

「秀英啊，你家娃這是怎么了？」隔壁李大爺拄著拐杖走進來，他是村里的老赤腳醫生。

「李大爺，你可要救救我家國強啊。」母親抹著眼淚說，「燒了三天三夜了，一直不見好。」

李大爺把手搭在三哥的脈門上，眉頭緊鎖。診完脈，他馬上從衣袋里掏出銀針，又從隨身的竹筒里取出幾味草藥。

「先給娃子扎幾針退燒，再煎服這些藥。」李大爺一邊說一邊忙活，「你家國強這是急性肺炎，得趕緊治。」

三哥怕疼，看見銀針就直往母親懷里鉆。母親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說：「乖，讓李大爺給你治病，不扎針病好不了。」

「娘，我怕。」三哥抽泣著說。

李大爺和藹地笑著：「國強，你看李爺爺給你變個魔術。」他拿起一根銀針，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這根針啊，就像天上的仙人送來的寶貝，扎一下，病魔就會被趕跑。」

三哥被李大爺的話吸引，怯生生地伸出胳膊。針灸過后，李大爺又教母親如何熬藥，細心地交代用量。

「李大爺，我、我家里只有兩塊錢……」母親紅著臉從衣兜里掏出皺巴巴的票子。

李大爺擺擺手：「錢就不用給了，你把藥給娃子熬好喝下就行。明天我再來看看。」

第二天一早，李大爺果然又來了。三哥的燒已經退了，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他好奇地盯著李大爺的銀針和藥箱，眼里閃著光。

「李爺爺，您是怎么學會看病的？」三哥問。

「這銀針啊，是我年輕時跟著老中醫學的。」李大爺掏出一本破舊的《針灸大全》，「你要是想學，爺爺可以教你。」

三哥眼睛一亮：「真的嗎？我也能學會給人看病？」

母親聽到這話，突然想起四年前集市上算命先生的話。她看著兒子發亮的眼睛，心里一陣暖意。

「李大爺，您看我們國強能學這個不？」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能啊，怎么不能。」李大爺笑著摸了摸三哥的頭，「這娃心思細，手也穩，學醫最合適不過。」

就這樣，每天放學后，三哥都會跑到李大爺家，跟著學認藥材，看醫書。有時候遇到病人，李大爺還會讓他在旁邊看著，教他把脈。

看著三哥認真學醫的樣子，母親總會想起那個秋天的預言。或許，這就是命運早已注定的軌跡吧。

3

一九九八年，也正是三哥十六歲那年，他拿著中考成績單，紅著眼眶站在母親面前。

「娘，我考上縣醫校了。」三哥的聲音有些顫抖。

母親攥著那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書，手都在抖。學費加住宿費，足足要一千八百塊。這可是他們家小半年的收入。

「國強啊，咱能爭取到助學金不？」父親皺著眉頭問。生產隊長剛算完工分，今年氣候不好，收成比去年還差。

「德山，你就讓孩子去上！」母親態度堅決，「我前幾天已經跟鎮上的紡織廠說好了，晚上去做零工。」

三哥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娘，我不上了，我在家跟李爺爺學醫就行。」

「傻孩子，李爺爺那是老中醫的手藝，你有機會上學，那是好事。」母親抹了抹眼睛，「娘這身子骨硬朗，多干點活不怕。」

開學前一周，母親悄悄去了趟縣醫院。那天回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手臂上貼著一小塊紗布。后來才知道，她瞞著所有人，一次賣了四百毫升血。

「秀英，你這是干啥去了？」父親看見她臉色不對。

母親笑著搪塞過去：「這不是想著國強要上學，去紡織廠多領了兩天工錢嘛。」

三哥在縣醫校的日子并不輕松。每個周末，他都背著一個舊書包回家，里面裝著李大爺給他的《傷寒論》和《本草綱目》。

「國強，學得咋樣？」李大爺問。

「李爺爺，學校教的都是西醫，可我覺得您教的中醫也很重要。」三哥翻開筆記本，密密麻麻地記滿了課堂筆記。

寒來暑往，母親的手上添了更多的老繭。每次三哥要返校，她都會變戲法似的從米缸底下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票子塞給他。

「娘，這錢你留著用吧。」三哥紅著眼眶說。

母親卻笑著把錢塞進他的口袋：「傻孩子，你安心念書。娘覺得那算命先生說得對，你這孩子，一定能成大器。」

縣醫校三年，母親賣過三次血，補過五年的鞋，織了數不清的毛衣。可她從沒在三哥面前露出一絲疲憊。每次三哥問起家里的情況，她總是說：「爹娘都好著呢，你好好學。」

李大爺最疼三哥，常說：「你這娃子有慧根，能把中西醫都學到一塊去。」每逢放假，三哥都會跟著李大爺去各家各戶出診，慢慢地，村里人都知道老赤腳醫生又帶出了個好徒弟。

三年的求學時光，母親的黑發里添了幾縷白絲，可她的眼里總是閃著光。她知道，當年集市上那位算命先生的話，正一步步成為現實。

4

二零零八年春天，村里的衛生室終于從土坯房搬進了新建的磚房。三哥頂替退休的李大爺，正式成了村里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