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王伯伯,這封信……」我的手微微發抖。
「等我走了再看。」病床上的老人聲音虛弱,卻異常堅定。
在我的記憶里,這位住在隔壁的鄉村教師,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守護者。從小到大,他默默關心我、幫助我,甚至比我的父母還要親。
直到那個雪花紛飛的下午,他給了我一封泛黃的信,揭開了塵封二十八年的秘密。原來,我們之間的故事,遠比我以為的更深、更長。
1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我站在縣醫院住院部的走廊上,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護士推著送藥的小車從我身邊經過,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手機里還躺著昨晚王伯伯讓劉嬸捎來的話:「誠子,你明天下午來醫院一趟,伯伯有些話要單獨跟你說。」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王伯伯靠在床頭,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清瘦的臉上依然帶著他標志性的溫和笑容。
「誠子來了?」他的聲音比往日更加虛弱,卻依然溫暖。
「嗯,王伯伯,您找我有事?讓劉嬸特意帶話,該不會是又要批評我工作太拼了吧?」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一些。
病床上的王伯伯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飄落的雪花,沉默了片刻。
「坐吧,我有些話,想跟你好好說說。」
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個陳舊的棕色信封,泛黃的紙面上有著歲月留下的折痕。
「這些天我總是在想,人這一生啊,有些話該說的時候沒說,到后來反倒成了遺憾。」王伯伯的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
我看著他布滿皺紋的臉龐,心里一陣酸澀。從記事起,這位總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長者,就像一盞永遠不會熄滅的燈,在我生命中的每個重要時刻指引著方向。
「那年你考上縣高中,晚上我在你家窗戶外面聽到你偷偷哭,是因為學費的事情。第二天我就把存了幾年的錢拿出來,讓你爸爸別再為難你。」
「您還記得這事啊……」我的眼眶有些發熱。
王伯伯伸出布滿老年斑的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傻孩子,這些年,伯伯記得的事情可多著呢。你上初中那年,在校門口被人搶了書包,是我騎著自行車追了兩條街才追回來。你第一次參加數學競賽,我熬了三個晚上給你補習,你得了全縣第一名,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房間里卻仿佛飄進了往事的溫度。
王伯伯突然咳嗽起來,我連忙起身幫他順氣,倒了杯溫水。他卻擺擺手,從枕頭底下顫巍巍地取出那個棕色的信封。
「誠子,這個信封你拿著。等我走了以后再打開看。」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鄭重。
「王伯伯,您別這么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人這一輩子啊,能遇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不容易。我這一生,很知足了。」王伯伯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深邃。
「您是對我最好的人,從小到大,您比我親生爹都親。」我握住他的手,那只布滿老繭的手,溫暖而有力。
王伯伯閉上眼睛,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你要記住,無論將來你知道了什么,都不要怨恨任何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你。」
我看著他疲憊的臉龐,想起這些年他總是默默守護在我身邊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感動。那個陳舊的信封在我手中微微顫動,仿佛承載著某個我未曾知曉的秘密。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病房里的暖氣讓玻璃窗上結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我輕輕為王伯伯掖了掖被角,看著他漸漸睡去。
這一刻,我多么希望時光能夠停留。
2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王伯伯的話讓我想起了兒時的一幕幕往事。
那是一九八七年的夏天,我剛滿兩歲,住在清江村最偏僻的山坳里。我家的房子是清江村少有的磚瓦房,在一排低矮的土坯房中顯得有些突兀。
王伯伯就住在我家隔壁,他有一間用紅磚壘起來的平房,房前種著一棵枝繁葉茂的桑樹。記事起,我就總是躲在那棵桑樹下看他批改作業、寫板書。
「誠子,餓了吧?來伯伯這兒吃點。」每當我在他家門前轉悠,王伯伯總會變魔術似的從柜子里掏出一把花生米或是一個紅薯。
養父李建國是村里有名的拖拉機手,但也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他常年跑運輸,賺的錢大多貢獻給了他的牌癮和酒癮。每到他喝醉的時候,整個村子都能聽到他的怒吼聲。
「你這個賠錢貨,整天就知道浪費糧食!」那年我不小心打碎了家里最后一個完整的碗,養父的巴掌剛要落下。
「老李,你又喝多了?」王伯伯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把攔住了養父抬起的手。
「王老師,你別管我家的事。」養父的聲音里帶著醉意。
「我怎么能不管?誠子可是我們村的希望,你看他寫的字,多么工整,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王伯伯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特殊的力量。
我躲在王伯伯身后,看著養父漲紅的臉慢慢平靜下來。這樣的場景在我童年的記憶中不斷重復,王伯伯就像一面盾牌,擋在我和暴風驟雨之間。
那時候,村里人背后總有些閑言碎語。
「你們說,王老師為什么對誠子這么好?」劉嬸在井邊漿洗衣服時總愛這么問。
「可不是嘛,都自己還是個老光棍,卻對人家的孩子好得跟親兒子似的。」有人應和著。
「嗨,你們別瞎說。王老師是咱們村最有學問的人,他就是心善。」王老師的同事李老師總會這樣說。
漸漸地,這些議論聲在村里平息了下去。因為所有人都看到,在王伯伯的教導下,我的成績越來越好。
記得上小學二年級那年,我發了高燒。養父母都在地里干活,是王伯伯背著我走了十里山路到鎮衛生院。
「王老師,這孩子燒得不輕啊。」老赤腳醫生說。
「大夫,您一定要治好他。」王伯伯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焦急。
那一晚,我躺在簡陋的病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一只粗糙的大手一直握著我的手。直到第二天退燒,我才知道王伯伯一夜未眠。
「傻孩子,下次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伯伯。」他揉著我的頭發,臉上帶著疲憊卻溫暖的笑容。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們村開始拆除土坯房,家家戶戶都在蓋新房。只有王伯伯還住在那間老房子里,他說要把錢省下來。
后來我才知道,他把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給我買學習用品、補課費,甚至幫養父母還債。就連他最愛的那件藏青色中山裝,也穿了整整十年。
「王老師,您這是何必呢?」劉嬸看不過去,常常嘆息。
王伯伯總是笑笑:「誠子是個好孩子,他值得這些。」
望著醫院病房里安睡的王伯伯,這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這才明白,為什么他總說今天的話有多重要。原來在我的生命里,不知不覺已經寫滿了他的影子。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些回憶背后,還藏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3
一九九五年的夏天,我考上了縣里最好的高中。在鄉親們的眼中,這是我們村近十年來最大的喜事。
「誠子,你等一下。」發榜那天,王伯伯把我叫到他家的桑樹下。
我至今記得那天的情形。他從櫥柜最里層拿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疊整整齊齊的錢。
「這是伯伯這些年教私塾攢下的。你拿著,夠你讀完高中了。」他的眼睛在老花鏡后面閃著光。
「王伯伯,這太多了,我不能要。」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拿著。」他的語氣難得地嚴厲,「你要是不收下,就是不把伯伯當親人。」
就在我準備去縣城報到的前一天,養父出事了。他的拖拉機在山路上翻了,人就永遠留在了那條盤山公路上。
「李建國這個混賬,死了也要連累孩子!」我聽見養母在堂屋里嚎啕大哭,「誠子的學都不用上了,家里一分錢都沒有了!」
那天晚上,王伯伯來了我家。他坐在我家的方桌前,掏出了一本存折。
「秀蘭,這是我前些日子賣拖拉機的錢。你先拿去用,誠子的學不能斷。」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王伯伯盤了十幾年的一臺手扶拖拉機,是他最重要的收入來源。
「王老師,這……這不合適。」養母抹著眼淚直搖頭。
「誠子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他要是不念書,我這心里過不去。」王伯伯的聲音很輕,卻堅定得不容反駁。
就這樣,我背著王伯伯的囑托和期望,去了縣城。
在高中的三年里,每個月我都會收到一個郵政匯票。王伯伯特意托在郵局工作的劉嬸幫忙,總是準時寄來。
「王老師,你說你圖個啥呢?」有一次,我在放假回家的路上,聽見劉嬸在郵局門口問王伯伯。
「不圖啥,就圖著這孩子有出息。」王伯伯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樣子。
劉嬸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口氣:「這世上啊,有些話,不知道說不說好。」
二〇年的夏天,我參加高考。王伯伯特意請了三天假,每天都在考場外等我。
「考得怎么樣?」最后一科考完,他遞給我一個熱騰騰的肉包子。
「還行。」我狼吞虎咽地吃著,看見他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些。
那個暑假,我如愿考上了省城的重點大學。全村的人都來我家道賀,唯獨王伯伯沒來。
后來我才知道,他一個人在家里哭了。劉嬸說,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王伯伯掉眼淚。
「誠子有出息了,值了,值了。」劉嬸學著王伯伯的話,眼圈也紅了。
臨去省城前,王伯伯把我叫到他家。他將一個塑料袋遞給我,里面是一件新買的白襯衫。
「老師發了襯衫,我就想著給你留著。大學生嘛,總要穿得體面些。」
我打開袋子,發現襯衫的商標還在,一看就知道是縣城百貨商店里最貴的那種。而王伯伯自己,還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老中山裝。
「王伯伯,這些年,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傻孩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夜深了,醫院的走廊上只剩下值班護士的腳步聲。我坐在病床前,看著熟睡中的王伯伯,回想起那一幕幕往事。那時的我,怎么會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會藏在一封塵封多年的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