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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榆莢在檐角跳著胡旋舞，恍若那年你鬢邊斜簪的羅敷絹花，

被山風(fēng)卷著掠過青苔斑駁的巷陌。"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我伸手接住一片飄墜的翅果，指腹摩挲著紋路上凝結(jié)的晨露，

忽有溫?zé)岬撵F氣漫上眼睫——原來有些記憶是鐫刻在年輪里的鈐印，

越是更深漏靜，越在血脈里灼灼發(fā)亮，恍若李商隱筆下"春蠶到死絲方盡"的纏綿，化作千絲萬縷纏繞心房的蠶絲，

每一縷都浸著《子衿》"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的悵惘。

這情思狂矣，竟纏作柔刃。一割一裂間，恍見王獻之《桃葉歌》里"桃葉映紅花，無風(fēng)自婀娜"的嬌顏，

在血色殘陽里碎成齏粉。揚鞭策馬倚斜陽殷殷，馬蹄踏碎的何止是滿地榆莢，

更是柳永筆下"執(zhí)手相看淚眼"的盟誓。切散罔兩的剎那，

忽聞杜牧"銀燭秋光冷畫屏"的嘆息，那血色飛花原是謝朓"余霞散成綺"的殘章，

被西風(fēng)揉碎成滿地離人淚，恰似李后主"林花謝了春紅"的哀婉。

不知何來天中曲，笛聲輾轉(zhuǎn)滄桑處，恰似李白"誰家玉笛暗飛聲"的悵惘，又似李益"不知何處吹蘆管"的蒼涼。

伊人月影在斑駁竹影里裴回，教人分不清是元稹"閑坐說玄宗"的幽夢，

還是張若虛"江月何年初照人"的詰問。華年如驚雷轟擊蒼蒼白發(fā)，斷腸人在"夕陽無限好"的余暉里，

數(shù)著李清照"梧桐更兼細雨"的更漏，任"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癡念將兩袖浸透千千濕淚，

每一滴都映著溫庭筠"過盡千帆皆不是"的凝望。

記得那年你立在開滿海棠的廊下，鬢角簪著新折的花枝，

笑說我像極了王維筆下"愿君多采擷"的相思子。

而今西窗燭影搖紅，案頭鎮(zhèn)紙壓著未寄出的信箋，

墨跡里藏著劉賓客"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的悵惘，更浸著晏殊"似曾相識燕歸來"的喟嘆。前夜風(fēng)雨大作，

晨起見階前海棠零落成泥，倒合了東坡"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的偈語，

只是我的吾鄉(xiāng)，終究缺了半闕明月，空余"明月不諳離恨苦"的喟嘆，

恰似白居易"共看明月應(yīng)垂淚"的孤絕。

南浦的垂柳正簌簌落著秋霜，王勃說"關(guān)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

可我這失路之人偏要效仿魚傳尺素。晨起在硯臺里摻了瑤池露，

暮歸將信箋鋪在曬藥的石臼上，讓山風(fēng)把墨香揉進每道褶皺，

每一道都刻著顧夐"換我心，為你心"的癡語。前日路過舊郵亭，見檐角蛛網(wǎng)綴滿枯葉，

忽想起你當年折柳相送時，發(fā)間沾著的柳絮也這般在風(fēng)里打著轉(zhuǎn)兒，

教人分不清是離愁還是春光，倒應(yīng)了"東飛伯勞西飛燕"的讖語，

更似晏幾道"落花人獨立"的凄清。

故里老宅的雕花欄桿早被歲月磨得溫潤如玉，春日倚欄時，

總錯覺袖間會突然落進幾粒紅豆。老人們說"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

我卻在這北地寒窗下，將相思熬成李商隱"春心莫共花爭發(fā)"的苦藥，

每一口都嘗著賀鑄"空床臥聽南窗雨"的寂寥。夜半忽聞鄰家搗衣聲，

恍若白居易筆下"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的盛唐遺韻，

只是這聲聲砧杵，敲碎的是張繼"月落烏啼霜滿天"的羈旅愁腸，更敲碎了馮延巳"獨立小橋風(fēng)滿袖"的孤影。

檐馬在風(fēng)里叮咚，老人們說月宮住著搗藥的玉兔，我卻總看見桂樹下對弈的吳剛——他斧起斧落間紛揚的木屑，

多像你當年撕碎的詩稿在雪地里翻飛，應(yīng)了"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的誓言，

更似納蘭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喟嘆。兩岸蘆花白頭的時節(jié)，

渡船老人會哼著"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的調(diào)子，櫓聲攪碎一江星斗。

我把這些年攢下的紅豆串成簾櫳，懸在望月的軒窗前，風(fēng)起時叮咚作響，竟與千里之外你窗下的玉玨清音遙相唱和，

恰似"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妙境，

更似李商隱"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玄機。

昨夜整理舊物，翻出你臨別時贈的鎏金錯銀香囊。

內(nèi)里的沉水香早已散盡，唯有囊角繡的并蒂蓮依然鮮活如初，

恍若顧愷之筆下洛神賦圖的殘卷，又似周邦彥"水面清圓，

一一風(fēng)荷舉"的遺韻。想起《子夜歌》里"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忽覺這半生漂泊，原不過是在人海里尋那半枚殘月。

如今我學(xué)著把相思釀成桂花酒，待重逢那日，定要與你共醉在秦觀"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的良辰里，

讓滿城飛花作見證，教九秋霜露都羞慚，方不負"只緣感君一回顧，

使我思君朝與暮"的癡纏，更不負晏殊"若有知音見采"的期盼。

這情字何解？是元好問"問世間情為何物"的天問，是李之儀"只愿君心似我心"的祈愿，

是歸有光"庭有枇杷樹"的追憶，更是你我"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未竟之章。

且看那西窗燭淚，一滴一滴，都化作李商隱"何當共剪西窗燭"的永恒守望，

在時光長河里凝成琥珀，

封存著"愿我如星君如月"的未了情緣，

更封存著姜夔"念橋邊紅藥"的年年知為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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