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探索能否長期持續,取決于資本方能否減少對苦難營銷的依賴,取決于創作者能否在商業邏輯與社會價值之間找到平衡點,取決于流量明星能否以真誠的創作態度打破觀眾的演技質疑,取決于觀眾能否給予邊緣題材更多的包容與耐心。
唯有如此,流量明星與邊緣題材的碰撞才能真正催生兼具藝術價值、社會意義和商業屬性的作品,才能促進行業更加穩健發展。
作者 | 毛浩宇
編輯 | 小白
排版 | 板牙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觀察近段時間的中國電影市場,不難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頂流明星愛上邊緣題材。
今年五一檔新片《獨一無二》、檀健次新片《震耳欲聾》、今年清明檔的《向陽·花》《不說話的愛》、去年跨年檔的《小小的我》,乃至追溯到助力李庚希一舉奪得金雞影后的《我們一起搖太陽》……
刑滿釋放的老媽因愛女心切鋌而走險、聾人老爸為爭奪女人撫養權不惜撞車騙保、腦癱少年為勇敢追夢不惜沖破生活枷鎖、兩個身患癌癥的年輕人陰差陽錯雙向奔赴、精英律師卷入一場聽障人士詐騙案……
皆如此類,似乎已蔚然成風。
客觀來看,這既是演員突破職業瓶頸的主動選擇,也是政策導向、市場需求與觀眾審美迭代共同作用的結果。
但背后隱藏的創作風險與社會價值爭議,同樣值得深思。
01流量轉型,向左,向右?
在“顏值即正義,流量即市場”的時代,選秀出身而后投身影視的青年演員們,通常被定義為“花瓶”。
通過飾演《小小的我》,或者說更早以前的《少年的你》中的邊緣少年,易烊千璽以堅韌不屈、笑對苦難的角色形象嶄露頭角,成功摘掉其流量小生的標簽,在多個電影節獲得表演上的認可。這種轉型成功帶來的示范效應,顯然促進了更多流量明星尋求突破。
張藝興為在《不說話的愛》中演好聾人父親,提前三個月學習手語并親身體驗聾啞人生活。而此前,他在《孤注一擲》中飾演的涉詐程序員潘生,也早已改變其早期偶像練習生的公眾印象,開始挑戰越來越多的邊緣題材。
趙麗穎在《向陽·花》中素顏出鏡,以蓬頭垢面的形象詮釋底層女性的掙扎。在早期通過多部爆款古偶劇出圈后,趙麗穎的人設似乎趨于定型。但隨著近年來她在《第二十條》《風吹半夏》《喬妍的心事》等作品中的突破,她的演藝之路也再次被拓寬。
這些看似自毀形象的表演轉型,反映出流量明星們對自己演員職業周期的焦慮和不安。隨著年齡的增長,容顏的衰老,新人的迭出,偶像光環其實容易消逝,唯有扎實的演技才是影視圈的立足之本。
近年來,國家政策對現實主義題材的扶持也客觀上推動了邊緣題材作品的創作,參加邊緣題材電影,不僅能提升自身社會影響力,還進一步提高獲得主流獎項青睞的概率。如2021年,年僅21歲的易烊千璽就憑借《送你一朵小紅花》獲得第3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主角提名,年齡相差無幾的劉浩存也由此獲得最佳女主角提名。
此外,時下觀眾對于流量至上的審美疲勞,也在客觀倒逼行業盡快回歸內容為王的創作初心。今年春節檔《射雕英雄傳:俠之大者》的口碑撲街已經展露出過度依賴流量明星的危害,演員扛票房早已是過去的神話,觀眾不會僅憑此就輕易買賬。而去年春節檔的《第二十條》經過片方調整宣傳策略,集中宣傳實力派演員馬麗后,票房開始逆跌回升。
市場反饋已經清晰證明,單靠粉絲經濟已經難以為繼,流量明星們必須要通過更加優質的內容來拓展觀眾圈層,這已經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
02流量愛上邊緣題材,有天然矛盾?
在流量+邊緣題材的創作公式中,有一個天然的悖論:即如何平衡商業性和藝術性的問題。邊緣題材的藝術性,或者說公益性,與流量明星自帶的商業屬性存在著天然的矛盾。
《向陽·花》聚焦刑滿釋放女性的生存困境,通過趙麗穎的粉絲效應引發社會對“前科人員歧視”的討論,但該片為了迎合市場,在某種程度上又將復雜的社會問題簡單化,只是一味暴露苦難,而無意或者說無力進一步深挖背后的深層原因。
這一點在《不說話的愛》中體現得更為明顯:張藝興飾演的聾人父親為爭奪女兒撫養權鋌而走險撞車騙保,其人物動機固然成立,但弱勢群體撞車騙保的設定實在過于戲劇化和獵奇化,缺乏合理的邏輯自洽,讓人難以完全信服。
因此,流量明星的加入雖然能擴大影片的影響力,但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稀釋作品的批判性。
而從表演本體論上來說,流量出身的演員也天然帶有演技短板。他們早期沒能接受系統的表演訓練,成名后又迅速投入浮躁的名利場,難以潛心鉆研演技。而邊緣題材本身就對演員的演技提出了較高的要求。
同樣是流量出身,易烊千璽在《少年的你》中以粗獷中不乏細膩的表演質感飾演游走于社會邊緣的不羈少年小北,在叛逆與粗暴表面下,藏著深深的孤獨與無奈,表演層次豐富;而張藝興在《不說話的愛》中表情相對僵硬,缺乏層次感,甚至一度被飾演戲中女兒的小演員搶戲。
這也反映出流量明星轉型的普遍困境,如果還只是一味停留在形似而無法神似,只是一味學習手語、打造相似妝容,而未能深入理解邊緣群體的心理困境,最終只會陷入“演誰都像自己”的怪圈,在轉型中尷尬錯位。
進一步來說,如果無法深入角色而浮于表面,泛泛而談,流量明星們的這番轉型還有可能被卷入“消費弱勢群體”的輿論旋渦。當邊緣群體成為流量鍍金的工具,所謂的社會關懷也就淪為了資本逐利的遮羞布,最終還是會遭到市場的反噬。這也與流量們轉型的初衷背道而馳。
03類型融合,題材創新,該去往何方?
流量明星+邊緣題材的嘗試,其實也暴露出行業轉型的焦慮。在長短之爭甚囂塵上的當下,行業需要破局之道,但也需要理性思考。那么,類型融合,題材創新,該去往何方?
首先,演員要想轉型,就必須要摒棄投機心態,真正融入角色之中。2018年,楊冪在《寶貝兒》中素顏出演拯救棄嬰的殘疾女孩江萌,生動立體地展現出底層邊緣女性的生存困境,盡管部分表演細節有些用力過猛,但還是展現出與她其他作品不一樣的地氣。為了演好江萌,楊冪去醫院了解棄嬰的真實狀況,去農貿市場觀察人物,甚至還自學了南京話。可見,只有扎根生活、尊重真實,才能打破觀眾對“流量演員=演技差”的刻板印象。
其次,邊緣題材的創作可以借鑒《孤注一擲》的成功經驗,將社會議題與類型元素結合,平衡商業性與藝術性。《孤注一擲》以反詐騙為核心,兼顧社會議題表達和人文關懷,又通過張藝興的流量效應吸引觀眾,最終斬獲38億票房。類似地,《不說話的愛》若能在親情內核中融入更扎實的犯罪類型元素,或許能避免狗血劇情的爭議。這種“社會議題+類型片”的模式,既能保證商業回報,又能提升作品深度。
最后,創作者應當尊重邊緣群體的主體性,避免居高臨下的他者敘事,真正做到真摯誠懇的關懷。去年在大陸上映的馬來西亞電影《富都青年》就以細膩的敘事和深刻的社會洞察刻畫了馬來西亞艱辛的底層生活,但又沒有刻意渲染苦難,導演對現實的深刻理解和對底層的由衷尊重可見一斑。吳慷仁飾演的聾啞人阿邦時,他的表演沉穩且有深度,一度讓人以為他是“本色出演”。這種“去奇觀化”的創作態度,才是對邊緣弱勢群體的真正人文關懷。
04寫在最后
流量明星選擇邊緣題材,既是個人職業轉型的嘗試,也是中國電影產業從流量導向向內容導向轉型的縮影。
這種探索能否長期持續,取決于資本方能否減少對苦難營銷的依賴,取決于創作者能否在商業邏輯與社會價值之間找到平衡點,取決于流量明星能否以真誠的創作態度打破觀眾的演技質疑,取決于觀眾能否給予邊緣題材更多的包容與耐心。
唯有如此,流量明星與邊緣題材的碰撞才能真正催生兼具藝術價值、社會意義和商業屬性的作品,才能促進行業更加穩健發展。
「四味毒叔」
出品人|總編輯:譚飛
執行主編:羅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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