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世紀的北歐流傳著這樣一首詩歌:
而埃拉的脊背,(And Ella’s back,)
在擁有居坐者,(at had the one who dwelt,)
伊瓦爾,用鷹,(ívarr, with eagle,)
約克, 割。(York, cut.)
這首晦澀難懂的歌謠隱喻著維京人一項傳統而殘忍的刑罰——血鷹。
在熱播美劇《一千種死法》中曾介紹過維京人的這項刑罰。
受刑的犯人在施刑前都會被喂一碗草藥,以確保他們不會很快斃命,隨后將犯人背部朝上,面部朝下綁在受刑架上。施刑者先在他們的后背中央位置割出一只沒有翅膀的雄鷹輪廓,再用利刃割開他們的皮肉,露出里面的肋骨。
之后,行刑者將肋骨一根根掰斷,兩肋被連骨帶肉向外翻開,宛如一對張開欲飛的骨翅,血紅色的骨翅加上之前刻下的沒有翅膀的老鷹,就形成了一只血淋淋的“血鷹”。
維京人以劫掠為生,崇拜尚武好戰的奧丁諸神,性情殘忍嗜殺,這種血腥作嘔的畫面非但不會引起他們絲毫的不適和憐憫,反而會讓他們更加興奮,他們不再滿足這種靜態的“畫作”。
于是行刑人便將犯人的雙肺從胸腔中掏出,放在“翅膀”之下,并在傷口之上抹上鹽,這樣犯人在疼痛和內外氣壓失衡雙重作用下,劇烈地喘動著雙肺,雙肺擠壓著“骨翅”上下撲動,仿佛要掙脫束縛振翅飛去,然而這只“血鷹”很快便會因為疼痛、失血以及窒息而死去。至此,整個“血鷹之刑”殘忍的過程結束。
血鷹之刑雖然殘忍無比,但根據中世紀流傳的歌謠以及各種文獻記載,僅有少數幾人享受過這種“藝術般的懲罰”,其中流傳最廣的是諾森布里亞的國王埃拉。
這還要從維京中的一個傳奇人物拉格納說起。9世紀的斯堪的納維亞,環境惡劣,土地貧乏,冰雪與火山的雙重威脅讓當地的人們始終生活在“諸神黃昏”的恐懼之中,惡劣的自然條件造就了維京人堅毅勇敢但也尚武殘忍的秉性。
隨著人口的不斷增長,貧瘠的土地已經無法滿足這些維京人的生存需要,于是爭斗不斷,內戰頻發。
在這時,拉格納作出了一個大膽決定:離開斯堪的納維亞,去更遙遠的地方搶奪財富和土地。于是,讓西歐諸國聞風喪膽的維京海盜走上歷史舞臺。
公元845年,拉格納率領一百多艘戰船和數千維京勇士,攻入巴黎。維京人把這座塞納河上的名城劫掠一空,并將一百多名法蘭克士兵吊死在塞納河的小島上。
公元865年,拉格納在渡海前往英格蘭時遭遇海難,漂流到了諾森布里亞王國海岸,并被國王埃拉捉住。
英格蘭與法蘭克一樣,常年遭受維京海盜的劫掠,對這些侵略者恨之入骨,于是便將拉格納丟進放滿毒蛇的坑中處死。朗納爾最后一句遺言是:“公豬哀嚎之時,豬崽就要來了。”
這里的“公豬”自然是指拉格納本人,而“豬崽”則是他的幾個兒子,尤其是“勇士比約恩”和“無骨者伊瓦爾”。
據說伊瓦爾天生殘疾,腿部只有軟骨,無法站立,在戰場上只能讓別人抬著,所以才有了“無骨者”這個綽號。
雖然伊瓦爾天生殘疾,但崇尚武力,能力絲毫不在他的父親之下。
為報殺父之仇,865年伊瓦爾率軍入侵英格蘭,與之前在沿海劫掠不同,伊瓦爾這次打算深入內陸,在英格蘭建立自己的維京王國。
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諾森布里亞王國,國王埃拉力戰不敵,被伊瓦爾擒獲并處以了“血鷹之刑”。一國之王遭受如此痛苦之刑,也是讓“血鷹之刑”流傳至今的重要原因。
除了懲罰犯人或仇者外,“血鷹”更多的是一種宗教獻祭。據傳,維京戰士除了在戰場上英勇戰死,熬過“血鷹”儀式也是進入英靈殿的一種方式——只要受刑人忍住不在整個過程中喊叫出聲,那么他的所有罪孽都將被諸神赦免,死后也能進入英靈殿,就算是叛國的大罪也沒關系。
雖然“血鷹刑罰”流傳甚廣,煞有其事,也常見于各種文藝作品之中,然而其真實性如何,自9世紀到如今一直飽受爭議。
很多支持“血鷹”真實性的學者經常引用《奧克尼伯爵史詩》中的有關描述。這是一本12世紀晚期對奧克尼諸位公爵的記事,其中記錄了維京人領袖托夫.埃納爾公爵,在他的敵人“長腿”哈佛丹的后背剜出了血鷹,“把劍對準脊柱的中央的凹陷處,從脊椎上剁掉了所有的肋骨,一直到腰部,然后把肺扯了出來”。在記錄中“血鷹”之刑更多的用于宗教獻祭,哈佛丹以及諾森布里亞國王埃拉都是維京人獻給奧丁的祭品。
到了上個世紀,大多數維京史學家都承認,“血鷹”雖然令人生嫌,但確有其事。中世紀史學家J·M·華萊士-哈德里爾稱,“血鷹”的受害者不止諾森布里亞的埃拉以及在《奧克尼伯爵史詩》中記錄的哈佛丹,甚至還包括愛爾蘭明斯特國王邁爾瓜萊和威塞克斯國王愛德蒙。
然而持懷疑態度的也不乏其人。這些人一致認為9到10世紀維京海盜最為活躍的時期,斯堪的納維亞以及遭受蹂躪的國家和地區的史料中并沒有留下關于“血鷹”之刑的明確而詳實的記載,大部分關于“血鷹”的描述(或者用“傳說”更為精確),都來自12世紀甚至更晚期,并有相當的杜撰嫌疑。
阿列克斯·伍爾夫是《奧克尼伯爵史詩》的蘇格蘭最新版通史的作者,他認為這部史詩是描寫9到11世紀的文學作品,并非歷史記錄,關于哈佛丹的遭遇也并不真實。
而根據12世紀完成的《愛爾蘭人與外族戰爭》所載,邁爾瓜萊死時“他的背在一塊石頭上摔斷了,令人想起血鷹過程”的儀式性處刑。而在另一部愛爾蘭編年史《四王年記》的記錄馬爾瓜萊僅僅是“被北歐人用石頭一塊塊砸死的”。因此,邁爾瓜萊遭受“血鷹”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另一個可能遭受“血鷹”嫌疑的埃德蒙,根據《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中記載可能是被斧子劈死的。
因此,在史料記載或傳說中可能遭受“血鷹”之刑的只剩下我們在前面詳盡描述的諾森布里亞國王埃拉。
然而到了近代,關于埃拉是否遭受了“血鷹之刑”也開始備受懷疑起來。
首先,從公元8世紀到11世紀的數百年時間里,維京人一直侵擾著西歐各國,如果真有這種祭祀神靈的“血鷹之刑”,不可能僅有兩三例模糊記載。
其次,在關于維京人的研究中,發現很多特殊的刑罰,如重罪會被絞死或者被馬匹踩死,有些縱火犯會被綁在柱子上燒死,殘殺兄弟的人會被拴在一頭餓狼旁邊,公然藐視國王或者集體意志會被馬拉分尸……然而并未發現關于“血鷹之刑”的可靠記載或其他證據。
另外,關于人體能否承受如此繁復的“血鷹之刑”也值得商榷,一方面如此復雜的刑罰施行的時間肯定比較長,在這個過程中,受刑者很可能在刑罰結束前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另一方面,由于肺部氣壓與大氣壓并不一樣,如果將肺部暴露在空氣之中,很快就會因為窒息而死亡,受刑者能否堅持到肺部被扯出并形成“血鷹振翅”的造型也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
耶魯大學的羅伯塔·弗蘭克是研究古英語與斯堪的納維亞文學的學者,她認為“血鷹之刑”在一開始僅僅是在后背刻上一個鷹的圖案,在后來的幾個世紀中被夸張,逐漸演變成一種邪教色彩濃厚的殘酷刑罰。
例如最早記錄“血鷹“的丹麥歷史學家薩克索·格拉瑪提庫斯只是提到埃拉在受刑時后背被刻上了一個鷹。然而到了《奧克尼公爵史詩》則被想象成扯出肋骨和雙肺,并將其指向對奧丁的獻祭。到了《拉格納之子的傳說故事》以及19世紀的幾部史詩,才將刻鷹圖、剁肋骨、剝肺、“鹽分刺激”這一系列的行刑過程明確下來。這樣的演化過程具有很明顯的文學再創作痕跡,因此“血鷹之刑”很大可能只是后人以訛傳訛的結果。
由于史料的缺乏,我們已經無法對一千多年前這種刑罰的存在與否作出正確的判斷。或許在那個蒙昧的年代,人們為了信仰確實可以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但更多的可能是那些飽受劫掠的西歐諸國出于對劫掠者的恐懼而達成的藝術夸張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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