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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蠱契,男主身體里養著無數蠱蟲,親密時會爬到女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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鍵詞:苗疆蠱術+先婚后愛+病嬌男主



01

我穿著嫁衣站在蠱王殿前時,腕間的銀鈴正巧被山風吹響。叮叮當當,像極了我被送來那日,族老們腳踝上拴著的送葬銅鈴。

"沈姑娘,請解開發髻。"引路的老嬤嬤突然開口。

我咬著唇松開束發的紅繩。中原女子出嫁該梳鳳冠的,可這里是苗疆。頭發散開的瞬間,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無數細足爬過青石板。

"別回頭。"老嬤嬤枯瘦的手按住我肩膀,"蠱王大人的迎親隊伍,活人看不得。"

有冰涼的東西纏上我的腳踝。不是絲綢,倒像某種滑膩的活物。我死死盯著殿門上的饕餮紋,直到那東西順著小腿爬進嫁衣下擺。

"啊!"

驚呼脫口而出的剎那,整座山谷突然寂靜。蟲鳴、風聲、連我腕間的鈴鐺都凝固在空氣里。殿門吱呀開啟的聲響里,混著一道玉石相擊般的男聲:

"嚇到我的新娘了。"

我這才發現纏在腿上的是一條通體雪白的蛇。它緩緩游向門內陰影處,盤繞在那人蒼白的手腕上。月光照進殿門的瞬間,我終于看清傳聞中的蠱王——褚無咎披著玄色寬袍,心口處綴著只血玉雕的蝎子,眼尾有粒朱砂痣,像濺上去的蠱蟲血。

"中原送來的藥人。"他捏住我下巴打量,指甲泛著詭異的青,"叫什么?"

"沈...沈知秋。"

他忽然輕笑,指腹擦過我頸側脈搏:"知秋,好名字。正好入秋第一日,該取血了。"

我被帶進一間滿是藥香的屋子。墻上懸掛的可不是字畫,而是一張張風干的蛇蛻。褚無咎從陶罐里取出只琉璃盞時,我注意到他手腕內側有道陳年咬痕,形狀竟與我幼時被山蛇咬的傷疤一模一樣。

"怕疼?"他忽然問。

我搖頭,主動卷起衣袖。來之前族里說過,每月朔望之日要取血給蠱王入藥。可當銀刀劃開皮膚的瞬間,褚無咎突然掐住我手腕。

"你的血..."他瞳孔驟縮,"為什么是暖的?"

我這才發現滴在琉璃盞里的血居然冒著熱氣。更詭異的是,那些盤踞在房梁上的蠱蟲突然開始躁動,有幾只甚至直接掉進了血盞里。

褚無咎一把將我拽到身后。他衣袖翻飛間,我瞥見無數黑線從他心口的血玉蝎子里涌出,瞬間把暴動的蠱蟲絞成血沫。

"有意思。"他轉身時,朱砂痣紅得妖異,"沈知秋,你到底是什么人?"

屋外突然傳來刺耳的銅鑼聲。老嬤嬤驚慌地撞開門:"大人!寨子里的藥人...全死了!"

褚無咎望向我的眼神突然變得危險。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滲血的傷口,沾了血抹在自己唇上:"看來今晚,得換個方式取血了。"

02

銅鑼聲還在山谷里回蕩,老嬤嬤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在火把映照下顯得格外慘白。

"全死了...七十八個藥人,子時還好好的,剛才去送飯發現全都..."她枯枝般的手指向我,"只剩這個中原丫頭還活著。"

褚無咎的手指還停在我唇邊,沾著我的血。我聞到他袖口傳來的冷香,像是雪地里開出的毒花。他的拇指突然重重擦過我的下唇,疼得我"嘶"了一聲。

"疼?"他瞇起眼,那粒朱砂痣在燭火下像滴血淚,"知道疼是好事。"

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幾個苗人抬著竹架沖進來,上面堆疊的尸體像曬干的藥材。我捂住嘴——那些尸體全身發青,胸口都破了個大洞,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而外啃食干凈的。

"蠱噬。"褚無咎衣袖一揮,白蛇突然竄出,纏住最前面那個苗人的脖子,"誰準你們把臟東西抬進來的?"

那人被勒得面色紫脹,卻不敢掙扎:"大祭司...大祭司說讓您親自驗看..."

我后背突然發涼。那些尸體空洞的眼窩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還沒等我出聲警告,一團黑霧就猛地從尸堆里炸開!

"閉氣!"

褚無咎一把將我按進懷里。我的臉撞在他胸前,聽見他心跳聲像擂鼓。無數細小的振翅聲從四面八方涌來,那些根本不是黑霧,是密密麻麻的食肉蠱蟲!

"別看。"他捂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扯開衣領。我聽見玉石碎裂的脆響,接著是液體滴落的聲音。

溫熱的液體濺在我手背上。不是血,是某種散發著苦香的黏液。蠱蟲群突然發出尖銳的嘶叫,像是被燙傷的貓。透過褚無咎的指縫,我看到他心口那只血玉蝎子竟然活了,正揮舞著螯肢從皮肉里爬出來。

"抓緊我。"他在我耳邊說,呼吸冷得像雪山的風。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帶。蝎尾猛地刺入他鎖骨,黑血涌出的瞬間,整個屋子的蠱蟲都像被無形的手捏爆,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變成一灘灘腥臭的血水。

"大人!"老嬤嬤突然尖叫。

我這才發現有只漏網的蠱蟲正趴在我后頸上。褚無咎的反應快得驚人——他直接用手抓住了那只蟲子。蠱蟲在他掌心瘋狂扭動,竟然咬破皮膚鉆了進去。

"沒事了。"他面不改色地甩甩手,好像剛才被咬的不是自己,"阿嬤,帶她去凈室。"

老嬤嬤拽著我往外走時,我忍不住回頭。褚無咎獨自站在滿地蟲尸中間,正低頭看著掌心那個滲血的小孔,眉頭微微皺起。

凈室里的浴桶飄著藥草,水是詭異的碧綠色。老嬤嬤扒我嫁衣的動作粗魯得像在剝筍殼。

"阿嬤,"我護住里衣,"那些藥人為什么..."

"不該問的別問。"她舀起一瓢藥水澆在我肩上,"能活過今晚是你命大。十年前那批藥人,連子時都沒熬到。"

我猛地抓住木桶邊緣:"十年前也有藥人?"

老嬤嬤突然噤聲,渾濁的眼睛瞟向門口。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褚無咎不知何時倚在了門框上,已經換了身素白中衣,濕發搭在肩頭,像條垂死的蛇。

"阿嬤,去準備朱砂和銀針。"

等老嬤嬤退出去,他徑直走到浴桶前。我下意識往水里縮,卻見他從袖中取出個瓷瓶,將幾滴琥珀色液體滴入浴湯。藥香頓時濃烈起來,水色由碧轉金。

"能暫時掩蓋你的血氣。"他說話時喉結滾動,鎖骨處的蝎子紋身還在滲血,"為什么你的血是燙的?"

我搖頭。水面飄著的藥草擦過手臂,突然傳來刺痛。我"啊"地抽回手,發現小臂內側浮現出淡紅色的紋路,像是皮膚下藏著會發光的蛛網。

褚無咎的眼神變了。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靈血?不可能..."

"疼!"我掙扎起來,水花濺在他臉上。

他像被燙到般松開手,后退兩步撞在藥柜上。柜頂的陶罐搖晃著砸下來,在他額角劃出道血口。鮮紅的血順著他的眉骨流到眼尾,和那顆朱砂痣混在一起。

我呆住了。這個瞬息之間能滅殺萬千蠱蟲的男人,此刻竟然因為一點小傷而呼吸急促。他抬手碰了碰傷口,指尖沾血時,瞳孔劇烈收縮。

"你..."他聲音沙啞得可怕,"過來。"

我裹著衣衫剛邁出浴桶,就被他拽到身前。他沾血的手指抹在我唇上,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什么感覺?"

"...苦的。"

他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卻又在下一秒變成更深的執念。我的后背抵上冰冷的藥柜,他俯身時,濕發垂落在我頸間。

"再試一次。"這話不像命令,倒像懇求。

他劃破自己手掌的動作快得我來不及阻止。鮮血涌出的剎那,他突然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傷口上。十指相纏間,兩股血流交融在一起。

褚無咎猛地戰栗起來。他整個人像張拉滿的弓,脊背繃得筆直,喉間發出壓抑的悶哼:"呃..."

"怎么了?"我想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他的瞳孔在擴散,額角滲出冷汗,卻露出個近乎瘋狂的笑:"疼...十年了,我終于又感覺到疼了..."

我這才注意到,他鎖骨處的蝎子紋正在變色,從漆黑慢慢轉為暗紅。更詭異的是,我手臂上的紅紋也在隨之明滅,仿佛在呼應他的痛苦。

"沈知秋,"他喘息著抵住我的額頭,血腥氣噴在我唇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褚無咎神色一凜,迅速用衣袖擦去我臉上的血跡:"待在凈室,天亮前別出來。"

他轉身時,我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衣角:"你的傷..."

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他染血的側臉上。那一刻我恍惚覺得,他眼尾的朱砂痣紅得像是要滴血。

"記住,"他掰開我的手指,"在這座寨子里,能殺我的只有你。"

門關上后,我癱坐在地上。手臂上的紅紋漸漸隱去,只有掌心還殘留著他的血。我舔了舔嘴唇,忽然嘗到一絲甜味——和剛才的苦澀完全不同。

凈室的銅鏡映出我狼狽的模樣。散亂的發髻,蒼白的唇,嫁衣領口沾著褚無咎的黑血。我解開衣帶想擦拭,卻摸到個硬物——內袋里竟藏著個小小的銀鈴鐺,鈴舌是半截蝎尾的形狀。

我肯定沒見過這個鈴鐺。但當我不小心搖響它時,腦海中突然閃過破碎的畫面:黑暗的洞穴,冰涼的蛇鱗,還有誰在耳邊說"別怕"...

鈴鐺內壁刻著兩個小字,我對著燈光細看,頓時如墜冰窟——那分明是"無咎"。

03

褚無咎那句話像蠱蟲般在我腦子里鉆了一夜。"能殺我的只有你"——什么意思?我盯著掌心的銀鈴鐺,蝎尾形狀的鈴舌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姑娘醒了?"老嬤嬤端著銅盆進來,水里飄著幾片枯葉,"今日立秋祭典,大祭司要見你。"

我慌忙把鈴鐺藏進袖中:"祭典?"

"蠱王大人已經去圣壇了。"她擰干帕子遞給我,"擦擦臉吧,眼睛都是紅的。"

水面上浮著我的倒影,眼下果然泛著青黑。我伸手攪亂水面,忽然注意到銅盆邊緣刻著細小的圖案——一只蝎子銜著鈴鐺,和褚無咎心口那只一模一樣。

"阿嬤,這盆..."

"噓!"老嬤嬤突然捂住我的嘴,枯瘦的手在發抖,"那是圣女的標記,不能提!"

她急匆匆把銅盆收走,卻在門口撞上了人。盆里的水潑灑出來,濺在來人雪白的衣擺上。

"大、大祭司!"老嬤嬤撲通跪倒。

我抬頭對上一雙鷹隼般的眼睛。來人戴著銀質面具,只露出薄如刀鋒的嘴唇,黑袍上繡滿蜈蚣紋路。

"這就是中原送來的藥人?"他的聲音像鈍刀刮骨,"抬起頭。"

面具后的視線如有實質地刺在我臉上。我強忍著不適與他對視,忽然發現他腰間掛著串銅鈴,樣式竟和我袖中的銀鈴有七分相似。

"聽說昨夜只有你活下來了。"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下巴,"看來無咎養了只好雀兒。"

"大祭司。"褚無咎的聲音從廊下傳來,"祭典要開始了。"

我從未如此感激他的出現。褚無咎今日換了正裝,墨發用銀冠束起,襯得那粒朱砂痣愈發鮮艷。他目光在我和大祭司之間掃過,突然伸手將我拽到身后。

"師兄對我的藥人很感興趣?"

大祭司低笑起來:"只是好奇什么樣的血,能讓你親自去中原討要。"

我明顯感覺到褚無咎的手指僵了一下。他帶我離開時,袖中爬出幾條黑線般的蠱蟲,悄無聲息地封住了大祭司的來路。

祭典在懸崖邊的圣壇舉行。路上褚無咎一言不發,直到拐過一道山澗,他突然將我按在石壁上。

"鈴鐺呢?"

我心跳漏了半拍,硬著頭皮裝傻:"什么鈴鐺?"

他直接把手探進我袖中,摸出那枚銀鈴時,眼尾的朱砂痣紅得滴血:"哪來的?"

"我、我不知道,昨天凈室更衣時發現的..."

褚無咎的眼神變得極其可怕。他捏著鈴鐺反復查看,最后盯著內壁的刻字看了許久,突然把鈴鐺塞回我手里。

"藏好。"他轉身時衣袂翻飛,"別讓任何人看見,尤其是大祭司。"

"等等!"我鼓起勇氣拽住他衣袖,"這鈴鐺到底..."

山道上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褚無咎猛地將我推進旁邊的山洞,指尖在我唇上重重一按:"別出聲。"

我屏息躲在陰影里,看見幾個苗人押著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走來。那人被鐵鏈鎖著,腹部高高隆起,像懷胎十月的婦人。

"大人,叛徒帶來了。"領頭的苗人跪下,"他偷了圣女的遺物。"

褚無咎面無表情地抬手,一道黑線從他袖中射出,直接刺入那人腹中。凄厲的慘叫響徹山谷,我死死捂住嘴——那人的肚皮竟然自己裂開了,無數白蟲噴涌而出!

"處理干凈。"褚無咎轉身時,我分明看見他指尖在發抖,"祭典推遲一個時辰。"

等眾人散去,我腿軟得幾乎站不住。正要爬出山洞,忽然瞥見深處有微光閃爍。鬼使神差地,我摸著潮濕的巖壁往里走去。

最深處竟是一間石室。墻上嵌著夜明珠,照出正中一方白玉祭臺。上面擺著個雕花木盒,盒蓋上的圖案正是銅盆上那只銜鈴蝎子。

我顫抖著打開木盒——里面是一對孩童戴的銀鐲子。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只我認得。七歲那年我曾在山中被蛇咬傷,醒來時腕上就戴著這樣的鐲子,內壁刻著"長命百歲"。而眼前這只...我翻過來,借著微光看清刻字:

"永護知秋"。

我的名字。

"擅闖禁地者,剜目斷舌。"

褚無咎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時,我差點摔了銀鐲。他不知何時出現在石室入口,逆光中只能看見銀冠的輪廓和那雙發亮的眼睛。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放下鐲子,"那個山洞..."

"撿起來。"他命令道。

我哆嗦著拾起銀鐲,忽然發現兩只鐲子內側都刻著符文。當我把它們并在一起時,那些符文竟然拼成了一幅完整的蝎子圖案——和褚無咎心口的一模一樣。

"戴上。"他走到我面前,身上帶著血腥氣,"左手。"

銀鐲扣上手腕的瞬間,一陣刺痛襲來。我驚呼出聲,卻見鐲子上的蝎子紋路漸漸變紅,像是吸飽了血。更詭異的是,褚無咎心口的衣料突然滲出血跡,那只玉蝎子的輪廓清晰地凸現出來。

"果然..."他按住心口,笑得像個瘋子,"真的是你..."

我還沒反應過來,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褚無咎臉色驟變,一把將我推到祭臺后:"不管發生什么都別出來!"

石室入口很快傳來腳步聲。透過縫隙,我看見大祭司帶著人闖進來,面具上沾著新鮮的血跡。

"無咎,寨子里出事了。"他亮出掌心一團蠕動的東西,"有人中了噬心蠱。"

褚無咎站著沒動:"師兄親自來報信?"

"蠱源查到了。"大祭司突然轉向我藏身的方向,"就在你身邊。"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大祭司抬手一揮,他身后的人齊刷刷亮出彎刀,刀鋒上涂抹著詭異的綠色液體。

"交出來吧。"大祭司的聲音甜得像毒蜜,"那個中原女人身上帶著蠱疫。"

褚無咎突然笑了。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褪去上衣。我這才看清他全身的真容——心口處盤踞著血蝎紋,而脊椎上竟排列著七個漆黑的孔洞,像是被什么利器貫穿留下的。

"師兄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本命蠱養在哪里嗎?"他轉過身,露出后心那個猙獰的蝎尾刺青,"來拿啊。"

大祭司退后半步:"你瘋了?在圣女靈前..."

"你也配提她?"褚無咎的指甲突然變黑,細小的蠱蟲從七個孔洞里爬出,"十年前你在我背上釘下七絕釘時,怎么不想想這是誰的靈室?"

我捂住嘴不敢出聲。那些蠱蟲落地的瞬間,大祭司的人全都變了臉色。有個人想逃,剛轉身就被一條黑線貫穿后心,倒地時渾身爬滿了白蟲。

"今日祭典取消。"褚無咎拾起地上的外袍,"師兄請回吧。"

大祭司臨走時深深看了眼祭臺。等腳步聲徹底消失,褚無咎才踉蹌著扶住墻壁,一口黑血噴在白玉臺上。

"褚無咎!"我沖出來扶住他。

他整個人燙得可怕,脊椎上的孔洞里不斷滲出黑血。我手忙腳亂地用袖子去擦,卻被他抓住手腕。

"銀鐲..."他氣息微弱,"別摘..."

"你撐住!"我扯下衣帶想給他包扎,"我去叫人..."

"聽我說。"他死死盯著我,"大祭司發現你的身份了。今晚子時,帶著銀鈴去后山溫泉...咳..."

又是一口血涌出。我哭著點頭,忽然注意到他心口的蝎紋在發光,和我腕上銀鐲的紋路同步明滅。

"還有..."他艱難地抬手,染血的指尖碰了碰我的眼淚,"別哭...小知秋..."

我如遭雷擊。七歲那年我被蛇咬傷昏迷前,最后聽見的也是這句話。當時濃霧中有個少年背著我走出深山,他的手腕被我咬得鮮血淋漓...

"是你..."我顫抖著摸上他手腕的舊傷,"十年前是你救了我?"

褚無咎已經陷入昏迷。我費力地把他拖到祭臺后,突然聽見石室外傳來異響——是那種熟悉的、蠱蟲振翅的聲音。

我抓起銀鈴猛搖,清脆的聲響中,那些迫近的黑影果然停滯了一瞬。借著這個機會,我背起褚無咎,跌跌撞撞地鉆進石室深處的一條暗道...

04

暗道比想象的更窄。我背著褚無咎,后背被他的體溫燙得生疼。那些黑線般的蠱蟲從他脊椎上的孔洞里垂下來,像蛛絲一樣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往左。"

我嚇得差點松手。褚無咎不知何時醒了,嘴唇慘白得像是抹了霜,說話時氣息噴在我耳后:"第三個岔路口...左轉..."

"你堅持住!"我咬牙調整姿勢,他的血順著我脖子往下流,"馬上就到后山了。"

銀鈴在我腰間叮當作響。每次鈴聲響起,暗道里窸窸窣窣的動靜就會停一瞬。我摸到鈴鐺內壁凹凸的刻痕——"無咎"兩個字像是烙鐵般燙著指尖。

第三個岔路口出現在一段陡坡之后。我剛要左轉,前方突然傳來"咔嗒"聲,像是誰踩斷了樹枝。

"停。"褚無咎的手指突然掐進我肩膀,"有埋伏..."

我們僵在原地。黑暗中漸漸亮起綠色的光點,像無數雙眼睛。我慢慢后退,突然踩到個軟乎乎的東西——是蛇!那條通體雪白的蛇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正用尾巴尖拍我的腳踝。

"小白..."褚無咎虛弱地喚道。

白蛇立刻竄向前方。綠光瞬間亂作一團,我聽見某種東西被撕裂的聲響,接著是液體滴落的聲音。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走。"褚無咎說。

左轉后的暗道逐漸向上傾斜,石壁上出現熒光苔蘚。借著微光,我看見褚無咎垂在我胸前的手——他的指甲全變成了黑色,掌心有個正在潰爛的傷口。

"你中毒了!"我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不是毒..."他咳嗽兩聲,"是蠱...反噬..."

暗道盡頭被藤蔓封住。我用肩膀頂開一道縫隙,月光如銀瀑般傾瀉而入。外面是片陌生的山谷,中央一泓溫泉蒸騰著熱氣,水面飄著詭異的紅霧。

"放我...下去..."褚無咎掙扎著說。

我剛把他放在泉邊石頭上,他就一頭栽進水里。血立刻在泉中暈開,那些紅霧像活物般纏繞上去。更可怕的是,他心口的蝎紋正在溶解,變成絲絲縷縷的黑線向四周擴散。

"褚無咎!"我跳進溫泉去撈他。

泉水燙得驚人。我抓住他手臂時,發現自己的皮膚上浮現出淡紅色紋路,和凈室里出現的一模一樣。這些紋路接觸到黑線時,竟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像火苗吞噬紙張。

"唔..."褚無咎突然睜開眼,瞳孔擴散得幾乎看不見眼白,"血..."

"什么?"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低頭咬了上去。疼痛讓我驚叫出聲,但下一秒,奇異的事情發生了——我流血的地方浮起紅光,那些黑線像是遇到天敵,瘋狂地退縮回他心口。

褚無咎松口時,唇上沾著我的血。他眼神清明了幾分,顫抖著抬手擦去我臉上的水珠:"疼嗎?"

我搖頭,卻發現他在看我腕上的銀鐲。兩只鐲子在水里發出共鳴般的嗡鳴,內壁符文亮如烙鐵。

"果然..."他苦笑著咳出一口血,"你才是...真正的容器..."

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褚無咎臉色驟變,強撐著坐直身體:"他們追來了。"

"誰?"

"整個寨子。"他撕下衣袖給我包扎傷口,"大祭司宣布你是災星,帶著蠱疫..."

我這才注意到山谷入口處亮起了火把,像一條火龍正朝我們游來。喊殺聲越來越近,其中夾雜著"燒死她""祭蠱神"之類的吼叫。

褚無咎試圖站起來卻再次跌倒。他的蠱蟲似乎都失靈了,那些黑線軟綿綿地垂在水中。我扶住他時,摸到他后心那個蝎尾刺青正在劇烈跳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聽著,"他抓住我的肩膀,"待會我引開他們,你跟著小白蛇走..."

"不行!"我死死拽住他的衣襟,"你會死的!"

火把的光已經能照到溫泉邊的巖石。褚無咎突然捧住我的臉,額頭抵著我的額頭:"沈知秋,看著我。"

月光下,他眼尾的朱砂痣紅得驚心。

"十年前我能帶你出蛇窟,今天一樣能。"他聲音輕得像嘆息,"記住,無論發生什么,別摘銀鐲..."

第一支箭射來時,褚無咎猛地把我按進水里。溫熱的水流裹挾著血腥氣涌入鼻腔,我睜大眼睛,看到無數箭矢像雨點般射入泉中,卻在接近我們時被紅光彈開。

我的銀鐲在發光。

褚無咎拉著我潛到泉眼處。那里有個不起眼的縫隙,剛好夠一人通過。他推我進去時,我拼命搖頭,氣泡從嘴角溢出。

"走!"他在水中用口型說,然后轉身向水面游去。

我抓住他的頭發不松手。混亂中,我的指甲劃破了他后頸,血絲在水中飄散。下一刻,驚人的變故發生了——他心口的蝎紋突然脫離皮膚,化作一道紅光沒入我的銀鐲!

褚無咎像是被抽走了筋骨,整個人向水底沉去。我拼命拽著他鉆入縫隙,在窒息的邊緣終于浮出水面。

這是個隱蔽的洞穴。我把褚無咎拖上岸,他面色灰白得像死人,只有心口微微起伏。我顫抖著去探他鼻息,卻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鐲子..."他氣若游絲,"給我看..."

銀鐲上的蝎紋變成了血紅色。當我把手腕湊近他時,鐲子突然自動解開,掉在他心口那個空缺的蝎形痕跡上,嚴絲合縫。

"果然..."褚無咎露出解脫般的笑容,"阿姊的蠱...認主了..."

"什么阿姊?你在說什么?"我拍打他的臉,"別睡!褚無咎!"

洞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我慌慌張張拖著褚無咎往深處躲,突然摸到一面刻滿符文的石壁。上面的圖案我竟然認得——是那只銜鈴蝎子,和銀鈴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絕望中,我抓起銀鈴猛搖。清脆的鈴聲響徹洞穴,石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最中央的蝎子眼睛突然轉動,直勾勾盯著我。

"以血...啟陣..."褚無咎微弱地提醒。

我咬破手指按在蝎子頭上。符文爆發出刺目紅光,石壁轟然中開,露出后面狹小的密室。

密室里只有一口冰棺。

棺中躺著個紅衣女子,面容如生,雙手交疊在胸前,指間纏繞著一條褪色的紅繩。最可怕的是,她的長相...和我有七分相似。

"這是...?"我毛骨悚然。

褚無咎掙扎著爬向冰棺,顫抖的手撫上女子額間的銀飾:"阿姊...我終于...找到她了..."

洞外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我顧不得多想,拖著褚無咎躲進密室。石門關閉的瞬間,我聽見大祭司陰冷的聲音:

"無咎,你以為圣女的禁制能護你們多久?"

褚無咎靠在冰棺旁,氣息越來越弱。我撕下衣襟給他包扎,卻發現他全身的傷口都在滲黑血。

"沒用的..."他握住我的手,"噬心蠱...已經發作..."

"一定有辦法!"我的眼淚砸在他臉上,"你說過我的血特別..."

他眼神突然變了。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冰棺中女子的雙手:"紅繩...拿來..."

那截紅繩取下時竟然沒有斷裂。褚無咎將它纏在我們相握的手上,紅繩立刻像活物般收緊,勒進皮肉。

"念...跟著我念..."他每說一個字都在吐血,"以吾之蠱...契汝之血..."

我跟著他重復這八個字,紅繩突然燃燒起來,火焰卻是冰冷的藍色。更驚人的是,我腕上的銀鐲開始融化,變成液體流向褚無咎心口的傷痕。

"從今往后..."他的瞳孔開始擴散,"我的命...就是你的命..."

洞外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石門劇烈震動,裂縫中滲進綠色的煙霧。

"他用了七絕釘..."褚無咎苦笑著閉上眼睛,"沈知秋...最后幫我一次..."

"怎么幫?"

他虛弱地指向自己的嘴唇。

我愣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俯身貼上他冰涼的唇瓣時,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銀鐲化成的液體在我們之間流動,形成一道發光的紅線。

石門崩塌的瞬間,褚無咎猛地翻身將我壓在身下。大祭司帶著人沖進來時,看到的景象讓他面具都歪了——

本該死于噬心蠱的褚無咎好端端站著,心口的蝎紋鮮紅如血。而我被他護在身后,腕上銀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圈蝎尾形狀的紋身。

"師兄。"褚無咎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晰,"你好像...忘了圣女最厲害的蠱是什么?"

大祭司倒退兩步:"不可能...雙生蠱早就..."

"不是雙生。"褚無咎拉起我的手,露出那個蝎尾紋身,"是命蠱。"

他心口的蝎紋突然射出紅光。大祭司慘叫一聲,面具碎裂,露出下面布滿蠱蟲的臉。那些蟲子瘋狂地逃離他的皮膚,像退潮般涌向我和褚無咎。

更準確地說,是涌向我們相握的手。

"沈知秋。"褚無咎在我耳邊輕聲道,"歡迎回家。"

05

"家?"我盯著相握的手,蝎尾紋身正在發燙,"什么意思?"

褚無咎還沒回答,冰棺突然傳來"咔"的一聲脆響。我們同時轉頭——棺中女子的睫毛在顫動。

"阿姊...?"褚無咎的聲音抖得不成調。

紅衣女子的眼睛睜開了。

那是一雙和我一模一樣的眼睛。

"小知秋。"她直接看向我,嘴唇沒動,聲音卻清晰地響在腦海里,"你終于回來了。"

我腿一軟,全靠褚無咎撐著才沒跪倒。女子緩緩抬起手,指間那條紅繩已經纏在了我們手腕上,現在只剩半截。

"過來,妹妹。"

妹妹?我頭皮發麻,本能地往褚無咎身后躲。他后背繃得筆直,脊椎上七個孔洞里重新爬出黑線,卻比先前纖細許多。

"圣女大人。"他單膝跪地,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敬畏,"命蠱已成。"

女子——圣女的目光落在我們交纏的紅繩上,忽然嘆了口氣:"無咎,你還是這么亂來。"

她抬手輕點自己眉心,銀飾中央的寶石應聲而裂。一道紅光射出,徑直沒入我的額頭。

劇痛炸開的瞬間,無數畫面洪水般涌入腦海:

——兩個女嬰并排躺在祭壇上,周身纏繞紅繩;
——穿黑袍的男人舉刀要砍,被少年模樣的褚無咎死死攔住;——暴雨夜,姐姐把我塞進竹籠推下山溪,自己轉身迎向追兵...最后定格在一幕:七歲的我站在蛇窟里,主動把流血的手腕遞到滿身是傷的少年嘴邊。

"喝吧,"記憶中的我說,"我的血能止痛。"

現實與回憶重疊,我踉蹌著扶住冰棺。圣女——不,我姐姐的手指輕輕點在我眉心。

"當年大祭司要拿我們姐妹煉雙生蠱,是無咎冒險救了你。"她的聲音直接在腦中響起,"我以命為代價把你送走,卻分了一縷魂魄附在銀鈴上..."

我顫抖著摸向腰間,銀鈴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鈴舌上的蝎尾紋正在發亮。

"而你,"姐姐的視線移向褚無咎,"居然想出用命蠱相連的法子...傻不傻?"

褚無咎低著頭沒說話,可我感覺到握著他的那只手突然變得冰涼。仔細看時,我呼吸一滯——他的發梢正在變白。

"命蠱是要代價的。"姐姐嘆息,"一命換一命。"

我猛地拽過褚無咎。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他眼角已經浮現細紋,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你騙我!"我揪住他衣領,"不是說你的命就是我的命嗎?"

他扯出個虛弱的笑:"是啊...所以用我的命...續你的..."

"解契!現在就解!"

"晚了..."褚無咎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除非..."

大祭司的狂笑打斷了我們。他癱在墻角,面具完全碎裂,露出半張被蠱蟲啃噬的臉:"除非用圣女血脈祭天!哈哈哈...寨子里的蠱疫已經發作,沒有她的血,所有人都得死!"

姐姐的虛影突然晃動。我這才發現她的身體正在變淡,像是隨時會消散。

"小知秋,"她急切地說,"你必須立刻..."

石室突然劇烈震動。褚無咎把我護在身下,一塊碎石擦著他臉頰飛過,留下血痕。大祭司趁機爬向出口,嘴里發出刺耳的哨聲。

"他在召喚蠱人!"褚無咎想追,卻踉蹌著跪倒。就這么一會兒,他看上去已經像個中年人,鬢角全白了。

我扶住他,突然摸到他后心那個蝎尾刺青——它正在蠕動,像是要脫離皮膚。

"褚無咎!你后背..."

"命蠱在轉移。"姐姐的虛影越來越淡,"知秋,聽著,你體內流的是我的血,能操控所有蠱蟲。但你必須先..."

一聲巨響,石門被徹底炸開。煙塵中走進來十幾個寨民,眼睛全變成了蟲類般的復眼,指甲暴長如鉤——是被蠱疫感染的人!

褚無咎強撐著站起來,把我推到冰棺后面:"帶圣女走!"

"不!"我死死拽住他,"姐姐說我能控制蠱蟲!"

"你還不會用!"他厲聲道,聲音已經沙啞蒼老,"密道在冰棺下面!"

感染蠱疫的寨民越來越多。我急得去搖銀鈴,鈴聲卻像刺激了他們,沖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加速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褚無咎心口的蝎紋紅光暴漲。他悶哼一聲,七道黑線從脊椎射出,精準地刺入七個蠱人的眉心。那些人僵在原地,皮膚下鼓起無數小包,最后爆成一地蟲尸。

但更多的蠱人正在涌來。褚無咎喘得像個破風箱,白發已經蔓延到肩頭。我哭著抱住他,發現他的身體輕得可怕,仿佛血肉正在消失。

"褚無咎...褚無咎..."我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好像這樣就能留住他。

"沈知秋。"他捧起我的臉,皺紋已經爬上眼角,"你知道我為什么去中原找你嗎?"

我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因為..."他湊到我耳邊,說了三個字。

我如遭雷擊。那是我小時候在山溪邊隨口起的假名,連姐姐都不知道。

蠱人的嘶吼近在咫尺。褚無咎最后看了我一眼,突然把我推向冰棺。我后背撞上棺槨的瞬間,姐姐的虛影猛地包裹住我。

"記住,血咒為引,銀鈴為媒。"她的聲音逐漸遠去,"你是最后的圣女..."

眼前一黑,再睜眼時我已經在一條地下河里。褚無咎呢?姐姐呢?我瘋狂拍打水面,直到摸到腕上的紅繩——它還在,另一頭不知延伸向何處。

"褚無咎!"我對著虛空大喊。

沒有回應。只有銀鈴在黑暗中發著微光,照亮水面上的倒影——我的眉心上多了個蝎子形狀的紅印。

地下河的水流很急。我掙扎著爬上岸,發現置身于一個巖洞中。墻上用朱砂畫滿了符文,中央石臺上擺著個熟悉的物件:孩童銀鐲。

這是我上次在禁地見過的那對鐲子中的另一只。拾起的瞬間,鐲子自動扣上我右手腕,內壁"長命百歲"的刻字亮起血光。

"終于等到你了。"

我猛地轉身。巖洞陰影處站著個佝僂老嫗,正是引我入蠱王殿的那位嬤嬤。她手里提著盞白骨燈籠,火光綠得滲人。

"阿嬤?你怎么..."

"老身守著圣女遺物等了十年。"她顫巍巍舉起燈籠,照亮石壁上的壁畫,"姑娘看仔細。"

壁畫講述著一個可怕的故事:雙生圣女本該共同繼承蠱王之位,但大祭司為奪權,設計將妹妹送走,姐姐被迫獨自承受蠱王試煉。少年蠱王褚無咎發現真相后,不惜以自身為容器,將致命蠱毒引入體內...

"大人背上的七個洞,是替圣女受的七絕釘。"老嬤嬤咳嗽著說,"他每年都要去中原尋你,直到去年才感應到銀鈴的氣息..."

我摸著腕上銀鐲,忽然想起凈室里那些發光的紅紋。難道那就是操控蠱蟲的方法?

仿佛回應我的想法,鐲子突然收緊。一縷紅線從蝎子圖案中抽出,像活物般鉆入我的血管。劇痛中,我恍惚看到褚無咎被蠱人圍攻的畫面——

他白發如霜,單膝跪地,心口的蝎紋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大祭司站在高處,手里握著把滴血的銅鈴。

"阿嬤!"我抓住老嬤嬤的手,"帶我去圣壇!現在!"

"姑娘,你現在去就是送死..."

"我能救他!"我亮出手腕上的紅繩,"命蠱還沒斷,說明他還活著!"

老嬤嬤盯著紅繩看了半晌,突然跪下磕了個頭:"請圣女隨老身來。"

她推開石壁上的暗門,露出陡峭的階梯。我們爬了約莫一刻鐘,頂端傳來嘈雜的人聲。老嬤嬤示意我噤聲,從縫隙中窺看。

"是圣壇。"她耳語道,"大祭司要拿蠱王祭天。"

我從縫隙中看到終生難忘的一幕:褚無咎被鐵鏈鎖在祭壇中央,白發散亂,嘴角不斷溢血。更可怕的是,他心口的蝎紋正在被大祭司用銅鈴一點點抽離,化作絲絲紅光消散在空氣中。

"你以為轉移命蠱就能救她?"大祭司獰笑著搖鈴,"等蠱疫滅了寨子,我照樣能抓住那個丫頭!"

寨民們圍在祭壇下,不少人已經出現蠱疫癥狀,皮膚上隆起可怖的青筋。他們麻木地看著這一切,有人甚至跪地感謝大祭司"為民除害"。

憤怒像巖漿般涌上心頭。我摸向銀鈴,卻聽見姐姐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血咒為引,銀鈴為媒。"

我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銀鈴上。鈴鐺頓時變得滾燙,蝎尾鈴舌自動搖擺起來,發出不同于以往的沉悶聲響。

"阿嬤,"我低聲問,"寨中還有多少人沒感染?"

"不到三成。主要是婦孺,關在石牢里。"

"帶他們去后山溫泉,快!"

老嬤嬤剛離開,銀鈴就炸開一道紅光。我趁機撞開暗門沖上圣壇,鈴聲所過之處,寨民們紛紛抱頭慘叫——他們皮膚下的蠱蟲正在瘋狂逃竄!

大祭司猛地轉身:"你!"

我沒理他,直奔祭壇中央。褚無咎已經陷入昏迷,白發遮住了半邊臉。我顫抖著撫上他的臉頰,發現他的體溫低得嚇人。

"堅持住..."我扯斷紅繩,纏在我們交握的手上,"你說過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大祭司的銅鈴突然砸在我背上。劇痛中我噴出一口血,正好濺在褚無咎心口。已經消失的蝎紋突然重新浮現,貪婪地吸收著血跡。

"JIAN人!"大祭司一腳踹在我肩上,"你們姐妹都一樣該死!"

我死死護住褚無咎,銀鈴在混亂中滾到祭壇邊緣。大祭司抬手要搶,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撲上來咬住他的手腕——

是那個引路的老嬤嬤!她帶著十幾個婦孺回來了,此刻像發狂的母獸般撕咬著大祭司。

"圣女大人!"她沖我喊,"搖鈴啊!"

我抓起銀鈴猛搖。這次的聲音不同以往,像是千萬只蠱蟲同時振翅。整個圣壇開始震動,地面裂開無數縫隙,黑紅色的蠱蟲如潮水般涌出!

但它們沒有攻擊人,而是全部爬向大祭司。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本命蠱正在背叛他,那些養在體內的蠱蟲開始反噬宿主。

"不...這不可能!"他慘叫著想逃,卻被蟲潮淹沒,"只有圣女能...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我無暇顧及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褚無咎身上。他的呼吸越來越弱,白發還在增多,心口的蝎紋時隱時現。

"褚無咎..."我把額頭貼在他冰涼的唇上,"求你了..."

一滴淚落在他眉心。奇跡般地,他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那雙我熟悉的、帶著朱砂痣的眼睛,此刻滿是疲憊的溫柔。

"沈...知秋..."他氣若游絲,"你...想起來了嗎..."

"想起什么?"

他艱難地抬手,指尖碰了碰我眉心的蝎印:"我們的...第一次..."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我看見了——五歲的我偷偷溜進蠱王殿,撞見少年褚無咎被蠱蟲反噬的痛苦模樣。是我主動遞出手腕,說"我的血能止痛"...

"是你..."我哽咽著抱緊他,"一直都是你..."

寨民們的驚呼打斷了我們。我抬頭看去,只見姐姐的虛影浮現在圣壇上空,紅衣獵獵如旗。

"妹妹。"她溫柔地喚我,"是時候了。"

我腕上的銀鐲突然融化,變成液體流向褚無咎心口。與此同時,姐姐的虛影化作紅光籠罩下來。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褚無咎的白發逐漸轉黑,皺紋一點點消失...

而我眉心的蝎印,變成了完整的銜鈴蝎子圖案。

06

圣壇上的紅光持續了整整一炷香時間。當光芒散去時,寨民們敬畏地跪了一地,連那些被蠱疫折磨的人都掙扎著行禮。

"圣女..."

"是雙生圣女回來了..."

我顧不上他們,全部注意力都在懷里的褚無咎身上。他的白發已經轉黑大半,皺紋也消退不少,但眼尾的朱砂痣顏色淡得幾乎看不見。

"褚無咎?"我輕拍他的臉,"能聽見我說話嗎?"

他的眼皮顫了顫,卻沒睜開。我這才注意到他右手腕內側浮現出一圈紅痕——正是銀鐲融化的位置,現在變成了與我左手腕上一模一樣的蝎尾紋身。

老嬤嬤蹣跚著爬上來:"圣女大人,蠱疫..."

我這才想起寨子里還有病人。姐姐的紅光治好了部分人,但更多感染者仍躺在圣壇下呻吟。他們皮膚下的青筋已經變成了黑色,像蛛網般蔓延。

"把他們抬到后山溫泉。"我回憶著姐姐的話,"血咒為引..."

話沒說完,腕上的蝎尾紋突然刺痛。褚無咎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心口的蝎紋瘋狂閃爍。我慌忙抱住他,發現他的體溫正在急速下降。

"怎么回事?"我看向老嬤嬤,"命蠱不是成了嗎?"

老嬤嬤檢查了褚無咎手腕的紅痕,突然倒吸冷氣:"大人他...他在逆轉命蠱!"

"什么意思?"

"命蠱本該平分壽命,但大人他..."老嬤嬤顫抖著指向褚無咎心口,"他在把命全給您啊!"

我如遭雷擊。低頭細看,果然發現褚無咎手腕的紅痕正在變淡,而我腕上的蝎尾紋卻越來越鮮艷。他每呼吸一次,就有幾縷黑發重新轉白。

"停下...褚無咎你停下!"我抓住他肩膀搖晃,"我不要你的命!"

他微微睜開眼,嘴角扯出個虛弱的笑:"...由不得你。"

我氣得想咬他,卻在低頭時看見他衣襟下若隱若現的疤痕——那些陳年舊傷排列得整整齊齊,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復切割過。

老嬤嬤順著我的視線看去,突然捂住嘴:"大人這些年...每次想您想得受不住,就往心口劃一刀..."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抱起褚無咎時,發現他輕得像片枯葉。明明已經恢復了年輕樣貌,卻仿佛一碰就會碎。

"帶路。"我對老嬤嬤說,"去他平時養傷的地方。"

蠱王殿深處有間我從未進過的石室。推開門時,濃重的藥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墻上掛滿各式刀具,最顯眼的位置卻懸著個褪色的香囊——那粗糙的針腳,分明是我七歲那年胡亂縫的!

石床上鋪著張白虎皮,我把褚無咎輕輕放下。他此刻已經完全恢復初見時的模樣,只是臉色慘白得嚇人,連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為什么?"我握著他冰涼的手,"為什么要這樣?"

老嬤嬤悄悄退了出去。褚無咎虛弱地抬手,指尖碰了碰我眉心的蝎印:"因為...你這里...十年前就有了..."

"什么?"

"阿姊沒告訴你..."他咳嗽兩聲,指腹摩挲著我的印記,"你才是...真正的...蠱王..."

我呆住了。記憶突然閃回到七歲那年——我站在蛇窟里,周圍全是蠱蟲,卻沒有一只敢靠近。當時只當是運氣好...

"雙生圣女..."褚無咎艱難地解釋,"阿姊繼承的是治愈之力...而你..."他點了點我的心口,"是天生的...蠱主..."

"那為什么..."

"大祭司發現后...要拿你煉蠱..."褚無咎的呼吸越來越弱,"阿姊把你送走...我自愿當容器...養你的本命蠱..."

我終于明白了。他脊椎上那七個洞,心口的蝎紋,還有這些年承受的反噬——全是因為替我養著本該屬于我的蠱!

"傻子..."我哽咽著罵他,"誰要你替我了..."

窗外忽然傳來嘈雜聲。老嬤嬤慌張地跑進來:"圣女,寨民們鬧起來了!說蠱王大人包庇災星..."

我冷笑一聲,摸了摸腕上的蝎尾紋。說來奇怪,明明沒人教過我,我卻突然知道該怎么做了。

"照顧好他。"我起身往外走,"我去去就回。"

圣壇上擠滿了寨民。看到我獨自出現,幾個壯漢立刻圍上來:"中原女人!大祭司說得沒錯,就是你帶來蠱疫!"

我平靜地伸出左手。腕上的蝎尾紋在月光下泛著血光,寨民們突然噤聲——他們認出了這個標記。

"看清楚了。"我抬起右手,指尖浮現出細小的紅絲,"誰才是災星。"

紅絲射入最近一個鬧事者的眉心。他慘叫一聲,皮膚下鼓起小包,但很快,那些蠱蟲就爭先恐后地從他七竅逃出,落地即死。

"還有誰要試?"我環視眾人。

寨民們驚恐地后退。我正要說話,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從手腕蔓延到心臟——是命蠱在預警!褚無咎出事了!

我飛奔回石室,撞見老嬤嬤正用銀刀割自己的手腕往褚無咎嘴里滴血。

"他在嘔血!"老嬤嬤哭道,"老身的血不頂用啊..."

褚無咎的情況比剛才更糟。白發已經蔓延到胸口,皮膚上浮現出蛛網般的黑線,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吞噬他。

"讓開!"我推開老嬤嬤,咬破手腕直接塞進褚無咎嘴里,"喝!你給我喝下去!"

他本能地吞咽著,但效果微乎其微。我急得去扯衣領,突然摸到那截紅繩——姐姐留下的半截紅繩還纏在我腕上!

"阿姊!"我對著空氣大喊,"幫幫我!"

紅繩突然自動解開,漂浮到半空。在它斷裂的位置,浮現出細小的光點,漸漸組成姐姐的虛影。

"妹妹。"她溫柔地說,"命蠱已成,無法逆轉。"

"那就把我的命還給他!"

姐姐搖頭:"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她指向窗外,"寨子里的蠱疫只是開始,大祭司培養的蠱人已經去了中原..."

我倒吸冷氣。難怪大祭司臨死前那么篤定,原來他早就埋下了禍根!

"那我該怎么辦?"

"合蠱。"姐姐的虛影飄到褚無咎上方,"他體內養的是你的本命蠱,只有完全融合,才能救他,也救寨子。"

"怎么合?"

姐姐的虛影笑了。她伸手點在我眉心,又點向褚無咎心口:"以血為媒,以情為引,就像..."

她的聲音突然中斷,虛影劇烈晃動。我這才發現紅繩正在燃燒,姐姐的身影越來越淡。

"月圓之夜..."她急切地交代最后幾句,"去禁地...取圣蠱...記住...他愛你...從你五歲..."

話未說完,紅繩化為灰燼。我徒勞地抓向空中,只接到幾粒光點。它們沒入我的掌心,帶來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

暴雨如注的山崖上,少年褚無咎跪在姐姐面前,額頭磕得鮮血淋漓:"求您救她...我愿終生為容器..."

記憶戛然而止。我跪在石床邊,看著奄奄一息的褚無咎,眼淚砸在他臉上。

"你傻不傻..."我撫摸他憔悴的臉,"為了個五歲的小丫頭..."

老嬤嬤突然敲門:"圣女,月要圓了。"

我望向窗外,果然見月亮已經接近圓滿。按照苗疆傳說,月圓之夜是蠱力最強的時候,也是...合蠱的最佳時機。

"備熱水。"我擦干眼淚,"再找七盞油燈來。"

老嬤嬤欲言又止:"圣女真要...?合蠱之后,您就再也不是..."

"快去。"

等嬤嬤離開,我解開褚無咎的衣帶。他消瘦的胸膛上,蝎紋周圍布滿細密的傷痕,最新的一道還在滲血。我蘸著溫水輕輕擦拭,每一道疤都像是刻在我心上。

"疼嗎?"我小聲問。

當然沒人回答。但當我擦到他心口時,蝎紋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回應。

七盞油燈按北斗形狀擺在石床邊。我咬破手指,在每盞燈芯上滴血,火焰立刻變成妖異的藍色。

"以血為媒..."我回憶姐姐的話,脫下外袍躺到褚無咎身邊,"以情為引..."

當我的蝎印貼上他心口的蝎紋時,整個石室突然劇烈震動。油燈的火苗躥起三尺高,在空中交織成網。我感到有什么東西從褚無咎體內流向我的心臟,又從我體內返回他那里,如此循環往復。

劇痛中,我恍惚看見無數畫面:

——五歲的我偷偷給受傷的少年喂血;
——七歲那年他冒雨背我出蛇窟;——十五歲及笄禮上,有個戴斗笠的苗商遠遠望著,袖中爬出白蛇...最后定格在褚無咎獨自跪在冰棺前,一遍遍撫摸棺中人的臉:"阿姊,我找到她了..."

"褚無咎!"我大喊著驚醒,發現自己渾身是汗,而身側的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的白發重新變黑,朱砂痣鮮艷如初,看我的眼神卻復雜得難以形容:"...值得嗎?"

"這話該我問你。"我揪住他衣領,"十年!你等了十年!就為了把命給我?"

他抬手擦去我臉上的淚,指腹有薄繭:"不是給..."拇指按上我眉心的蝎印,"是還。"

"什么意思?"

"你五歲那年..."他聲音很輕,"給我的血...讓我多活了十年..."

我這才明白他所謂的"還"是什么意思。當年隨手喂的一口血,竟讓他記了整整十五年!

"傻子..."我伏在他胸前痛哭,"誰要你還..."

褚無咎輕輕拍著我的背,像哄孩子。等哭夠了,我抬頭看他:"合蠱之后會怎樣?"

"你的蠱力會完全覺醒。"他撫摸我腕上的蝎尾紋,"但也會...永遠打上我的印記。"

我故意戳他心口:"不是早就打上了嗎?"

他抓住我的手指,眼神突然變得危險:"沈知秋,你知道苗疆的印記是什么意思嗎?"

沒等我回答,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老嬤嬤驚慌的聲音傳來:"圣女!蠱人!寨子里又出現蠱人了!"

我和褚無咎同時坐起。他恢復得驚人,已經能下地行走,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

"多少人?"

"七八個...都是從中原回來的商隊!"

我們對視一眼,同時想到姐姐的警告——大祭司的蠱人已經去了中原!

褚無咎扯過外袍披上,系衣帶時露出心口完整的蝎紋——現在它周圍纏繞著和我眉心一模一樣的銜鈴蝎子圖案。

"走吧,蠱王大人。"我故意用這個稱呼叫他,"該收拾你的爛攤子了。"

他挑眉:"我的?"

"不是你養的蠱嗎?"我亮出手腕上的紋身,"現在可是我的了。"

褚無咎突然把我拉進懷里,鼻尖蹭過我眉心的蝎印:"沈知秋..."

"嗯?"

"沒什么。"他松開手,唇角微揚,"就是想叫叫你。"

我們并肩走出石室時,月光正好圓滿。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腕上的蝎尾紋似乎在發燙,像一顆小小的心臟在跳動。

07

寨子中央的空地上,七個"人"圍成一圈。月光照在他們青灰色的皮膚上,映出皮下蠕動的黑線。說是人,其實更像披著人皮的蠱蟲——眼睛全變成了復眼,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細密的尖牙。

"是噬心蠱的完全體。"褚無咎擋在我前面,聲音低沉,"別靠近,會寄生。"

我摸向腕上的蝎尾紋,感受到一陣細微的顫動。說來奇怪,明明沒人教過我,我卻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蠱人身體里的東西——每只蠱蟲的位置、動向,甚至...它們的恐懼。

"他們在怕我。"我小聲說。

褚無咎側頭看我,眼尾的朱砂痣在月光下紅得妖異:"當然,你才是..."

話沒說完,最近的蠱人突然撲來!褚無咎一把推開我,自己卻被撞倒在地。蠱人騎在他身上,裂開的嘴里滴下腥臭的黏液,眼看就要咬上他的喉嚨——

"滾開!"

我本能地伸手一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蠱人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硬生生被提了起來!皮下蠱蟲瘋狂蠕動,發出"吱吱"的尖叫。

寨民們驚恐地看著我。我也有點懵,但很快發現腕上的蝎尾紋正在發光,而褚無咎心口的蝎紋也在呼應般閃爍。

"控制它。"褚無咎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想著讓它跪下。"

我試著在腦中下令。蠱人立刻停止掙扎,僵硬地跪在地上,復眼里滿是恐懼。

"下一個。"褚無咎指向其余蠱人,"快,趁月圓..."

我集中精力,同時鎖定六個目標。這次比剛才費力得多,太陽穴突突直跳。但那些蠱人確實停下了攻擊動作,像提線木偶般站在原地顫抖。

"好樣的。"褚無咎走到我身邊,"現在,讓它們..."

他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我這才發現他的后頸滲出黑血——脊椎上那七個孔洞正在擴大,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

"褚無咎!"

"沒事..."他咬牙撕開上衣,"月圓...蠱王...現形..."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他脊椎上的七個黑洞里,緩緩伸出七條骨刺,每根都像蝎尾般帶著倒鉤,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更可怕的是,他心口的蝎紋活了,正順著皮膚爬向那些骨刺,像在給它們注入力量。

寨民們嚇得四散奔逃。老嬤嬤跪在地上不停磕頭:"蠱王現世...蠱王現世..."

我站在原地沒動。不是因為不怕,而是腕上的蝎尾紋突然變得滾燙,與我眉心的蝎印產生共鳴。一股奇異的力量涌上來,驅使我走向褚無咎。

"別過來!"他厲聲喝止,七條骨刺危險地張開,"會傷到你..."

我沒聽他的,直接伸手碰了碰其中一條骨刺。

剎那間,天旋地轉。

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少年褚無咎跪在暴雨中,任由蠱蟲啃噬后背;
——他獨自在密室用刀劃開心口,將我的銀鈴貼在傷口上;——我十五歲及笄禮那天,有個戴斗笠的苗商遠遠望著,袖中白蛇與他耳語...最震撼的是最后一幕:褚無咎站在冰棺前,將一枚染血的銀鈴放進棺中女子手中:"阿姊,我找到她了。這次,換我護著她。"

現實與幻境重疊,我跪在褚無咎面前,淚流滿面。他的骨刺已經收起了攻擊性,溫順地垂在身后,像七條等待愛撫的尾巴。

"你每年都來看我..."我哽咽著說,"為什么不相認?"

褚無咎的瞳孔微微擴散:"你...看到了?"

"看到了。"我握住他冰涼的手,"看到你在我家墻外站了一整夜,看到你偷偷給我送藥,還看到..."我摸向他后心的蝎尾刺青,"這個,是你自己刻的,對不對?"

他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把我拉進懷里。骨刺靈活地繞開,形成一個保護圈。

"沈知秋。"他貼著我的耳朵說,"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確實不是。那些被控制的蠱人開始躁動,我施加的束縛正在減弱。更糟的是,寨子外圍又傳來腳步聲——更多的蠱人來了!

"合蠱。"褚無咎松開我,骨刺危險地揚起,"還記得阿姊說的嗎?"

我點頭,主動解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皮膚——那里不知何時也出現了淡紅色的蝎紋,與褚無咎心口的圖案互為鏡像。

"以血為媒..."我咬破指尖,將血抹在他心口的蝎紋上。

"以情為引..."褚無咎劃破手掌,按住我鎖骨處的蝎紋。

劇痛席卷全身,但比疼痛更強烈的是那種奇異的連接感。我仿佛能看見褚無咎體內的每一只蠱蟲,它們在我"視線"下瑟瑟發抖;而褚無咎——他盯著我的眼神像是第一次看見光。

"你的血..."他聲音沙啞,"原來是這種溫度..."

蠱人們集體暴動了。它們不再畏懼,瘋狂地撲向我們。褚無咎的七條骨刺瞬間展開,像朵致命的金屬花。但比骨刺更快的是從我掌心射出的紅線——數百根細如發絲的紅線精準地刺入每個蠱蟲的藏身之處。

"滅。"我與褚無咎同時下令。

蠱人們僵在原地,下一秒,他們體內的蠱蟲全部爆裂!黑血從七竅噴出,那些"人"像斷線的木偶般倒下,很快化為一灘灘腥臭的血水。

寨民們鴉雀無聲。我喘著氣靠在褚無咎身上,合蠱消耗了太多精力。他的骨刺已經收回大半,只剩最后一條還警惕地豎著。

"檢查尸體。"褚無咎命令道,"看有沒有標記。"

老嬤嬤帶人翻查那些血泊,突然驚叫:"大人!他們后頸都有這個!"

我和褚無咎湊近看。那是個小小的刺青:劍與蓮花交織的圖案。

"中原皇室的暗衛標記。"褚無咎眼神變冷,"難怪大祭司能培養這么多蠱人..."

我心頭一震。如果這些蠱人是皇室暗衛,那意味著...

"中原出事了。"我抓住褚無咎的手,"我爹娘還在京城!"

他反握住我的手:"別急。先弄清楚——"

話沒說完,最后一條骨刺突然爆起!我還沒反應過來,它就刺穿了試圖靠近的一個寨民。那人慘叫倒地,手里掉出把淬毒的匕首。

"大祭司的余黨。"褚無咎冷冷道,"帶下去審。"

老嬤嬤帶人拖走刺客時,我注意到褚無咎的骨刺遲遲沒有收回。仔細看才發現,其中一條的根部正在滲血。

"你受傷了?"我急忙檢查他的后背。

"小傷。"他試圖避開,"骨刺剛長出來時都會..."

我不由分說把他按坐在石凳上。借著月光,我看清了傷口——七條骨刺與脊椎連接處都有撕裂傷,最嚴重的那條甚至能看到白骨。

"這叫小傷?"我氣得手抖,"轉過去!"

褚無咎難得聽話地轉身。我找來清水和布巾,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碰到最深的那個裂口時,他肌肉明顯繃緊了,但一聲不吭。

"疼就說。"我放輕動作,"別忍著。"

"...疼。"

這個字輕得像錯覺。我愣住,抬頭看他。月光描摹著他的側臉,眼尾那顆朱砂痣紅得驚心動魄。

"你...能感覺到疼了?"

"嗯。"他微微側頭,"合蠱后,你的血...讓我恢復了知覺。"

我突然想起他這些年用疼痛證明自己活著的事,鼻子一酸。現在能感覺到疼了,那些自殘的傷豈不是...

"傻子。"我罵他,眼淚卻掉在他背上,"以后不許再傷害自己。"

褚無咎突然轉身,沾血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那要看你...能不能讓我分心。"

他的唇貼上來時帶著血腥氣,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暖。我嘗到他舌尖殘留的我的血味,甜中帶苦,像融化的鐵。更奇妙的是,我們相觸的瞬間,兩人身上的蝎紋同時亮起,連月光都為之失色。

寨民們識相地退散了。老嬤嬤臨走前還貼心地把那具刺客尸體也拖走,留下我們獨處。

"褚無咎。"分開時我喘著氣問,"我們現在算什么關系?"

他骨刺已經完全收回,只留下七個微微滲血的孔洞。手指繞著我的一縷頭發,答非所問:"你知道苗疆的蠱王印記代表什么嗎?"

"什么?"

"占有。"他突然咬了我脖子一口,不輕不重,"從靈魂到血肉,全部打上標記。"

我摸向鎖骨下的蝎紋:"所以這是..."

"我的名字。"他指尖點在上面,"用蠱文寫的。"

難怪合蠱時那么疼!我又羞又氣,正要反駁,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一個苗人連滾帶爬地跑來:"大人!中原...中原來了使者!"

我和褚無咎對視一眼。中原使者這時候來,未免太巧了。

"帶了多少人?"

"就一個...是個姑娘,說要見沈小姐。"

姑娘?我正疑惑,褚無咎突然繃緊身體:"是不是穿紫衣,腰間有銅鈴?"

"對對!她還說..."

苗人話沒說完,褚無咎就拽著我往后山走:"立刻去禁地,快!"

"誰來了?"我踉蹌著跟上。

"紫衣蠱婆。"他臉色難看至極,"大祭司的師妹,皇室安排在苗疆的另一枚棋子。"

后山禁地的石門還保持著我們上次離開時的樣子。褚無咎在門口布下蠱陣,轉身按住我的肩膀:"無論聽到什么都別出來,明白嗎?"

"你呢?"

"我去會會她。"他唇角勾起冷笑,"正好算算十年前的賬。"

我想跟他一起去,卻被他推進石門。沉重的石門關閉前,我最后看到的是褚無咎決絕的背影——七條骨刺再次展開,在月光下如同死神的鐮刀。

禁地里靜得可怕。我摸著腕上的蝎尾紋,能模糊感知到褚無咎的位置和狀態——他還活著,但情緒極度憤怒。

冰棺依然擺在中央,只是棺中的姐姐看起來更透明了。我跪在棺前,突然發現她手中多了樣東西——是那半截紅繩!明明已經燒毀了才對...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去碰。紅繩剛接觸指尖就化作光點消散,而姐姐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妹妹。"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中響起,"時間不多了。"

"阿姊?"

"挺好。"她的虛影從棺中浮起,"紫衣蠱婆帶來的是皇室密令,他們要抓你去煉長生蠱。"

我如墜冰窟。長生蠱,傳說中用圣女血脈才能煉成的邪術,服之可延壽百年。

"褚無咎他..."

"無咎會死守石門。"姐姐的虛影開始消散,"唯一的機會是...禁地最深處的圣蠱...只有你能喚醒..."

"在哪里?怎么喚醒?"

"以血...為祭..."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記住...你才是..."

話未說完,虛影徹底消失。與此同時,腕上的蝎尾紋傳來劇痛——褚無咎受傷了!

我顧不得多想,沖向禁地深處。那里有面刻滿符文的石壁,中央是銜鈴蝎子的圖案。咬破手指按上去的瞬間,整面石壁亮起血光。

"以血為祭..."我重復姐姐的話,"請圣蠱現身!"

石壁轟然洞開。里面沒有蠱蟲,只有一具小小的骸骨,蜷縮在祭壇中央。骸骨手腕上套著個銀鐲,和我小時候戴的一模一樣。

我顫抖著走近,突然明白姐姐沒說完的話是什么。

——你才是真正的蠱王。

而這具骸骨...是我的前世。

08

骸骨手腕上的銀鐲自動脫落,套上我的右手腕。與左手腕的蝎尾紋相碰的瞬間,天靈蓋像是被掀開了——

我看見了三百年前的苗疆。

那時的我穿著紅衣,額間蝎印鮮紅如血,站在萬蠱窟邊緣。身后跪著無數寨民,而我對面是個面容模糊的黑袍人。

"雙生蠱王,必有一死。"黑袍人獰笑著,"要么你跳,要么整個苗疆陪葬!"

我沒有猶豫,縱身躍入萬蠱窟。千萬毒蟲撕咬的劇痛中,我看見一個少年瘋了似地沖來,卻被族人死死按住。

"寒衣...活下去..."這是我墜入黑暗前最后的念頭。

記憶突然跳轉。我看見少年的褚無咎——那時他叫褚寒衣,獨自跪在萬蠱窟邊,日復一日地往窟中滴血。直到某天,他從自己心口挖出一只金光閃閃的蠱蟲。

"以吾身為器,養汝之魂..."

畫面再次變換。這一世的我五歲那年,少年褚無咎循著血脈感應找到我時,跪在雨中哭得像個孩子。七歲我被蛇咬傷,是他背著我走了三天三夜...

最后的記憶是十年前,已成蠱王的褚無咎在冰棺前立誓:"阿姊,我會找到她的轉世,把本命蠱還給她..."

現實如潮水般回歸。我跪在骸骨前,淚流滿面。那具小小的骸骨是我的前世,而褚無咎...他守了我整整三百年。

"原來是這樣..."我輕撫骸骨,它立刻化作金粉融入我的身體。

腕上的蝎尾紋變得滾燙,延伸出無數紅絲,像活物般爬滿全身。更驚人的是,我的發梢開始泛紅,最后完全變成了血絲般的細線——每根"發絲"都是一條蠱蟲的化身。

石門外的打斗聲突然變得清晰。我"看"到了外面的情形:褚無咎的七條骨刺斷了三根,嘴角不斷溢血,而他對面站著個紫衣女子,手中銅鈴每次搖動都有蠱蟲從褚無咎傷口鉆出!

"褚無咎,把圣女交出來。"紫衣蠱婆的聲音甜得像蜜,"皇室答應留你全尸。"

褚無咎吐出一口血沫,笑得猖狂:"想要她?從我尸體上跨過去。"

"如你所愿。"紫衣蠱婆猛地搖鈴。

我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向石門。曾經需要血祭才能開啟的厚重石門,此刻像紙糊的一般轟然碎裂!

"誰?!"紫衣蠱婆驚惶轉身。

月光下,我赤足踏過碎石,每走一步,就有紅絲從發梢蔓延開來。那些細如發絲的紅線所過之處,紫衣蠱婆的蠱蟲紛紛爆體而亡。

"沈知秋..."褚無咎撐著想站起來,"快走..."

我沒理他,徑直走向紫衣蠱婆。她瘋狂搖動銅鈴,卻驚恐地發現沒有一只蠱蟲響應召喚。

"不可能!"她尖叫道,"除了蠱王,沒人能..."

"你說對了。"我抬起手,紅絲如浪潮般涌向她,"我就是蠱王。"

紫衣蠱婆想逃,卻被紅絲纏住腳踝拽回。她面具脫落,露出與大祭司有七分相似的臉:"你...你是那個跳窟的..."

"閉嘴。"我掐住她脖子,紅絲順著七竅鉆入,"誰派你來的?"

她眼球凸出,喉嚨里發出"咯咯"聲:"國師...大人...要煉...長生..."

紅絲在她體內游走,帶回更多信息——中原國師聯合大祭司,計劃用圣女血脈煉蠱,而紫衣蠱婆帶來的不只是命令,還有...埋伏在山谷外的三千精兵!

"沈知秋!"褚無咎突然大喊。

我回頭看他,卻見一道銀光閃過——紫衣蠱婆袖中射出的毒針直奔我咽喉!千鈞一發之際,褚無咎撲過來擋在我面前,毒針直接刺入他心口的蝎紋。

"褚無咎!"

他重重倒在我懷里,嘴唇迅速變紫。我瘋了一樣扯開他衣襟,發現毒針周圍的皮膚已經發黑,毒素正順著蝎紋蔓延。

"沒...用..."褚無咎艱難地抬手摸我的臉,"這是...滅魂毒...專克..."

"閉嘴!一定有辦法!"我轉向紫衣蠱婆,"解藥!"

她癲狂地大笑:"沒有解藥!除非用你的命——"

紅絲瞬間絞碎了她的心臟。我抱起褚無咎沖向圣壇,他的體溫正在迅速流失,白發重新蔓延。

"堅持住..."我哽咽著說,"我們去找姐姐..."

"傻丫頭..."褚無咎虛弱地笑,"阿姊...早就..."

我知道。姐姐的殘魂已經消散,冰棺里空空如也。但我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來到圣壇,將褚無咎放在中央。

月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眼尾那顆朱砂痣淡得幾乎看不見。我顫抖著握住他的手,發現腕上的蝎尾紋正在變淡——命蠱要斷了。

"沈知秋..."褚無咎突然用力抓住我,"聽著...山谷外有軍隊...帶著寨民...從密道..."

"我不走!"我怒吼,"要死一起死!"

他咳嗽起來,黑血順著嘴角流下:"還記得...你前世...最后說什么嗎?"

我僵住了。記憶中的畫面浮現——我墜入萬蠱窟前,對少年褚無咎說的正是:"這次...換我先走..."

"現在..."褚無咎染血的手指撫上我的唇,"輪到我了..."

"不行!"我撕心裂肺地喊,"你等了我三百年,憑什么..."

"值得。"他打斷我,從懷中摸出那個褪色的香囊,"每一天...都值得..."

我再也忍不住,俯身吻住他冰涼的唇。淚水混著血水流進交纏的唇齒間,咸澀得像海。就在這時,我腕上的蝎尾紋突然劇烈發燙!

"啊!"我痛呼出聲。

褚無咎也悶哼一聲。我們相貼的胸口傳來灼燒感,兩人的蝎紋竟在互相吸引!我猛然想起姐姐說過的話——命蠱已成,無法逆轉,但可以...共享。

"褚無咎!"我拽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蝎紋,"還有辦法!"

他搖頭:"滅魂毒...無解..."

"有解!"我掏出銀鈴,毫不猶豫地刺向他心口,"以血為媒,以命為引!"

鈴尖刺入蝎紋中心的瞬間,天地變色。月光突然變得血紅,整個圣壇亮起古老的符文。我的紅發瘋狂生長,將我們包裹成一個繭,而褚無咎心口的毒正在被一點點吸出!

"你...做什么..."他掙扎著想推開我。

"閉嘴。"我死死按住他,"這次換我救你。"

紅發形成的繭內,我能清晰感受到毒素流入自己體內的劇痛。但比疼痛更強烈的是那種靈魂相融的奇異感覺——褚無咎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獨自在密室用我的銀鈴接住心口滴落的血;
他每年在我生辰夜遠遠看著,直到天明才離開;他在我及笄禮那日喝得大醉,用刀在心口刻下我的名字...最痛的是那一幕:少年褚無咎跪在萬蠱窟邊,哭著對深淵喊"我等你回來"。

"傻子..."我淚如雨下,"等這么久...不累嗎..."

褚無咎已經說不出話,但他的眼神回答了一切。毒素大部分轉移到了我體內,他的發色正在恢復,而我的紅發開始褪色...

當最后一絲毒素轉移完畢,我癱在他身上,視線模糊。恍惚中,我看見褚無咎驚慌地抱住我,嘴巴開合卻聽不見聲音。

真奇怪,要死了反而看得更清楚。他眼尾的朱砂痣多好看啊,像雪地里落的紅梅...

"沈知秋!"褚無咎的聲音突然穿透迷霧,"看著我!"

我勉強聚焦視線。他撕開衣襟,露出心口完整的蝎紋,然后...然后竟然用手生生挖了出來!

"褚無咎!你瘋——"

鮮血淋漓的蝎紋被他按在我鎖骨下方,與原本的蝎紋重合。劇痛讓我尖叫出聲,但更震撼的是隨之而來的生命力——毒素被凈化了,而褚無咎的壽命正通過這個印記源源不斷流向我!

"這次..."他俯身吻我眉心的蝎印,"我們一起活。"

紅發之繭爆開的瞬間,整個苗疆的蠱蟲都蘇醒了。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在圣壇周圍形成黑紅色的海洋,卻溫順地伏在地上,像是在朝拜。

寨民們驚恐地看著圣壇中央——我和褚無咎相擁而坐,兩人身上纏繞著紅絲,鎖骨與心口的蝎紋完全一致,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蠱王...雙生蠱王..."老嬤嬤跪地喃喃自語,"傳說是真的..."

褚無咎先站起來,伸手拉我。他的七條骨刺完全恢復了,但這次是漂亮的金紅色,像寶石雕琢的一般。而我...我的紅發恢復了烏黑,只有發梢還帶著些許暗紅,眉心的蝎印變成了金色。

"軍隊..."我突然想起紫衣蠱婆的警告。

褚無咎冷笑:"讓他們來。"

他抬手一揮,山谷中頓時響起無數振翅聲。那些埋伏的精兵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就被蠱蟲淹沒了。沒有殺戮,只是讓他們昏睡——我們"看"到了他們懷中的密令,需要帶回京城當證據。

天亮時分,一切塵埃落定。我和褚無咎站在懸崖邊,看著被蠱蟲"護送"出山的中原軍隊。

"要追嗎?"我問。

"不急。"褚無咎把玩著我的發梢,"先解決寨子里的事。"

他指的是那些被大祭司蠱惑的寨民。出乎意料的是,沒人需要懲罰——蠱疫過后,真相水落石出,大祭司的余黨被綁在祭壇上,由老嬤嬤執行蠱刑。

"接下來呢?"我靠在褚無咎懷里,"回中原找我爹娘?"

"嗯。"他下巴蹭著我發頂,"順便找國師算賬。"

"然后?"

"然后..."褚無咎突然把我轉過來,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你愿意...嫁給一個等了三百年的傻子嗎?"

我鼻子一酸,故意說:"那得看他等的是誰。"

"等的是一個..."他低頭吻我,"五歲就敢給我喂血的小瘋子。"

后來,苗疆有了兩位蠱王。再后來,中原國師暴斃,皇室收回對苗疆的覬覦。而京城最有名的醫館"知秋堂"后院,常有個戴斗笠的男人倚在樹下打盹,心口衣襟微微敞開,露出半截蝎紋。

偶爾有好事的伙計偷看,會發現老板娘手腕上有個一模一樣的紋身。每當這時,老板總會笑著把袖子拉好:

"別看了,家傳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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