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命而生》第一集,叫“杜警官的監獄”。
這是雙關語,一是杜湘東是獄警,二是工作的地方對杜湘東來說是監獄一樣的存在。
監獄既指現實中的工作場所,也象征著命運上的“牢籠”。
劇集也用細膩的視聽語言暗示杜湘東的精神困境。第一集,刑警張向陽告訴杜湘東,六機廠出的命案,可以肯定是姚斌彬和徐文國干的。
音樂和一個明顯的推鏡頭,都說明這對杜湘東有極大的心理沖擊。
原本以為是誤入歧途的好小伙,現在卻被視為心狠手辣的殺人犯。
杜湘東震驚,還有個原因是,他本是刑偵學校的高材生,他心中無法接受自己判斷失誤的事實。
值得一提的是,杜湘東望向張向陽,徐文國望向杜湘東,中間都隔著鐵柵欄。這也是看守所是杜湘東命運牢籠的外化。
第二集開頭,張向陽審訊徐文國時,杜湘東旁聽。
隨后,所長談話,內涵杜湘東自作主張去旁聽的行為。請注意這段情節的調度,杜湘東和所長之間隔著四根鐵柱子——監獄的象征。
杜湘東想要的人生是,發揮個人所長,成為一名出色的刑警。
然而,杜湘東的領導,希望杜湘東做一個聽話溫順的獄警。劇中也提到,杜湘東是看守所中唯一一名大學生,他是看守所為了達標的工具人。
諷刺的是,這個工具人的刑偵能力,是超越張向陽的。
第二集的同學宴,暗示了杜湘東為何從一名出色的警校畢業生變成了獄警的原因。
因為他沒有背景。
第二集的同學宴,張向陽提到,朝陽區副區長就是他爸的學生。在同學眼中,張向陽坐主位,位子比搞治安的處長要高,可見張家在市區的人脈非同一般。
坐在主座對面的老夏(主位對面是靠門的地方,通常是陪客、年輕人、地位較低的人坐)。在張向陽介紹老夏時,點頭哈腰有諂媚相,結合他剛從縣里調到市里的事實,大概率是用了張家的人脈。
杜湘東無法實現的刑警夢,本質上是出身大于能力的必然。
魯迅說過,文學不像梅毒,沒有霉菌,不會通過性交傳播。可在現實社會中,好職位卻恰恰可能靠“性交”來傳遞。
了解這一點,就能看懂《借命而生》。
說到底,整部《借命而生》就是不同出身者之間的矛盾與沖突。
杜湘東和張向陽是這樣,徐文國和唐堯鑫同樣如此。
看完前八集,我可以肯定,六廠廠長兒子唐堯鑫與徐文國、姚斌彬之間的沖突,本質上就是有權者對無權者的迫害。
六廠的人事科科長李超與姚斌彬的沖突,更像是一場陰謀。
六廠的保衛科劉科長告訴姚斌彬,李超把姚媽和徐文國弄到下崗名單里了。
這成功激怒了姚斌彬。
因為姚媽和徐文國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然后,姚斌彬在劉科長那里得知李超在水庫釣魚,姚斌彬拿著槍殺了李超。
姚斌彬真的不知道槍里有撞針嗎?
如果不知道的話,姚斌彬的行為很奇怪。
原因如下:
第一,拿個假槍去嚇人,根本起不到真正的威懾作用。李超當場或事后都可能發現是假槍,反而讓情況更糟。畢竟李超是六廠的人事科主任,他有用人權。
第二,姚斌彬年輕氣盛,情緒激動。情緒失控的人不會冷靜去策劃什么“嚇一嚇”的假動作,而是更容易直接動手,非但不能解決矛盾,反而激化矛盾。
如果姚斌彬真想嚇人,拿塊板磚都比槍支實用,沒必要拿把不能打的槍冒險。
反過來看,如果姚斌彬知道槍能打響,那他的行為就能說得通了。
他是沖著傷人、甚至殺人去的,跟他之前在臺球廳的拿槍威脅他人的行為也一致。
可以推斷,姚斌彬清楚自己拿的是能殺人的真槍,十幾年的侮辱,讓他對李超早就有殺心。
哪怕自己吃槍子,也要干掉李超,這是姚斌彬的底牌。
姚斌彬入獄后竟然有一次逃跑的機會,他拿著杜湘東的槍逃跑,不是為了更好地逃生,而是為了給徐文國逃跑創造機會。
姚斌彬持槍制造追捕假象,把自己變成誘餌,用自己的命給徐文國換一個自由——哪怕是躲躲藏藏。
在姚斌彬殺李超案發生后,始作俑者唐家卻完美地隱身了。
大膽推測,唐家對姚家和徐文國充滿惡意,因為唐堯鑫要從徐文國手中搶走孫永紅。徐文國與孫永紅郎才女貌,在唐家眼中,他有懷璧之罪。
唐家知道,徐文國和姚家關系親密,想要得到孫永紅,徐文國和姚斌彬一個都不能放過。
從下崗名單激起的殺心,到策劃的皇冠車偷盜案,唐家人對姚斌彬和徐文國的陷害可謂環環相扣。
李超被殺,姚斌彬看似主動殺人,實則是被人套路。
此外,獄中的三哥把最好的床位讓給徐文國,并且當著眾人的面說徐文國會做噴子(槍支),他大概率是受唐家指示,在獄中帶節奏,坐實徐文國心狠手辣的形象。
1994年,三哥出獄時,竟然會頻頻回頭,這是刑滿釋放后,犯人最忌諱的動作。出獄后不回頭,代表與過去決裂、重新開始。
頻頻回頭,可見三哥出獄后會興風作浪二進宮的。
逃亡的徐文國,不甘心做獄警的杜湘東,他們都是命運的抗爭者。
徐文國的廠花女友,杜湘東的高學歷,都讓他們成為匹夫無罪懷璧之罪的受害者。
不同的是,徐文國明白,他進監獄,唐家也不會放過他(三哥對徐文國的態度就可見一斑)。為了抗爭命運,徐文國必須逃跑。
杜湘東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他必須要抓住徐文國,他希望通過這件事證明自己是刑警的好材料。
兩者形成的博弈關系,是一個沒有贏家的悲劇。
如果徐文國不逃,監獄會成為他長期的家。第二集開頭,張向陽有非常明顯的誘導招供傾向。
如果杜湘東不追,獄警就會是他長期的身份。一個三年過去了,接下來還有無數個三年等著他。
一個是為了“活”,一個是為了“成”。
杜湘東和徐文國的博弈,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警匪,他們更像是兩個邊緣人之間的生存賽。看似一方是“逃犯”、一方是“執法者”,其實都是底層命運的掙扎者。
借命而生,徐文國借的是姚斌彬的命,杜湘東借的是徐文國的命。
底層人的命運,總是讓人唏噓又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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