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質量提升對于戲劇的繁榮發展有基礎性作用。劇本既需要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和藝術深度,能夠引發觀眾對人生、社會、人性等問題的思考,還要以通俗易懂的方式表達深刻的思想,使觀眾都能理解和欣賞作品,產生共鳴。本“話題”就提升劇本質量展開討論。
劇本向上提質要向下“深扎”
孫叢叢
好劇本大多是融入劇作者的觀念、眼界、體悟逐步沉淀出來的,若套模子、缺生活、急就章,則很容易消解思想深度和藝術厚度,難以創作形成具有獨特性的作品。因此,戲劇劇本提質功夫非在一朝一夕,而是要下“兩句三年得”的恒心,圍繞幾個“深”字扎實努力。
劇本是“一劇之本”,是戲劇作品立上舞臺的重要根基。長期以來,戲劇文學創作如何處理好“質與量”“深與淺”“急與緩”等方面關系,推動出精品、留經典、攀高峰,一直備受關注。
近年來,在戲劇文學創作領域,新作品數量豐富,新的創作風尚涌現,新生代劇作家逐步成長,展現了可喜成績。與此同時,也存在題材扎堆、劇種趨同、缺少獨創、急功近利、脫離市場等方面問題。
戲劇文學創作有其獨特規律,需要仰望星空、展開想象,發揮藝術創意,回答審美問題;也需要深扎泥土,在觀照現實中累積素材、淬煉技法,最終通過對人物與故事的獨特表達,抵達心靈深層,尋求永恒價值。好劇本大多是融入劇作者的觀念、眼界、體悟逐步沉淀出來的,若套模子、缺生活、急就章,則很容易消解思想深度和藝術厚度,難以創作形成具有獨特性的作品。因此,戲劇劇本提質功夫非在一朝一夕,而是要下“兩句三年得”的恒心,圍繞幾個“深”字扎實努力。
一是深挖題材。歷史記載中的廉政故事、革命戰爭中的英雄事跡、現實生活中的好人好事,無疑是真善美的投射和正能量的體現。但對于戲劇文學創作來說,這些內容尚屬于選題范疇,要真正形成作品,還須進行藝術提煉與重構。但在具體創作中,常見把好題材與好劇目畫等號的現象,比如,寫英模人物就串聯其生平事跡,寫歷史人物就重現記載中的故事。只“搬運”素材就夠了嗎?試想,如果劇目的呈現給人以似曾相識之感,甚至還不如教科書里的講述生動,不及生活中本來的樣子精彩,觀眾又為何買單?可見,好題材并非劇作成功的標志,注入藝術的眼光、深挖下去才能有所收獲。同樣是寫愛情,《牡丹亭》因跨越生死的至情表達而雋永,《長生殿》以月宮重圓彌補現實的缺憾而生動,各有獨特的開掘角度和題旨內涵,因此贏得了歷代觀眾共鳴。在對題材的選擇和處理中,創作者要以敏銳的洞察力激活既有資料,撥開迷霧,抵達本質,提煉出具有藝術真實和永恒價值的內容,才能讓作品豐盈靈魂、擺脫平庸。
二是深入生活。藝術家對生活的挖掘有多深,生活的回報就有多厚。老舍寫《茶館》,筆下王利發等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源自他對當時社會現實的深刻體察;柳青寫《創業史》,在皇甫村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圪蹴在黃土地上“撈干貨”。深入生活的創作路徑,可以是下基層、找原型,從獨特風土民情中獲取直觀感受,抑或悟百種業,在對各行各業的觀察記錄中尋找靈感,當然,也不排除通過梳理分析文獻、資料,重構一種嶄新的生活面貌。總之,深入生活不是對現實的簡單復刻,而是要從中獲取直接或間接經驗,形成扎實的知識儲備、靈敏的審美感知、宏闊的時代視野,進而錘煉藝術手段,抵達更深刻的生活真實。具體到戲劇文學創作中,時有把深入生活當成走馬觀花式采風的做法,到基層走一走,找當事人介紹一番情況,這顯然不夠。更有甚者,從概念出發,憑想當然落筆,寫21世紀的故事,還依賴于幾十年前的觀念或橋段,都是沒能“深扎”下去的體現。若對生活的挖掘流于表層,缺少審美提煉和當下觀照,寫出的作品也難以給人情感撞擊和心靈震撼。
三是深耕舞臺。劇本作為戲劇文學,與小說、詩歌等文學形態截然不同,它要在特定的舞臺時空內演人物、演故事,并與舞美、燈光等共同完成“二度”呈現,若是戲曲作品,還要考慮劇種特色及表現力,因此,就必須強調其舞臺屬性。當下,有的劇本創作執著于文學品位,注重辭采、哲思,但沒能構建立體、生動的直觀形象,在情節上,不注重營造沖突與困境,在人物關系上,缺乏必要的轉變和發現,導致行動邏輯不強、戲劇張力不足,舞臺性大打折扣。而在戲曲領域,深耕舞臺還意味著劇作家要堅持劇種意識,主動接近劇種的音樂表演體系等。評劇、梨園戲等以往都曾涌現出一批劇種化的劇作家,其代表性劇目都有鮮明辨識度。如今受趕節點排戲、編劇“外借”等因素影響,部分劇本創作“場上”觀念淡薄,為演員、為劇種寫戲意識不足,容易導致作品概念化、趨同化,需要引起注意。
守住戲曲劇本創作的劇種特色
李 宏
劇種特性蘊藏在音樂唱腔、方言與表演程式等諸多方面,是戲曲藝術的靈魂所在。
若題材與劇種特性不匹配,就如同讓張飛去繡花,必然會導致表現力的不足。
在當下的戲曲舞臺上,各個院團在新戲的創作中竭盡全力,爭取“破圈”,創作了大量新創劇目。在這些新創劇目中,不乏廣受矚目的作品出現,比如青春版越劇《我的大觀園》憑借98%的年輕觀眾占比,以及即將迎來的全國巡演、劇目創作紀錄片的播出,獲得廣泛關注,也為戲曲的傳承發展開辟了新路徑。
戲曲如樹,隨著劇目的不斷創新,越來越茂盛。與此同時,在促進戲曲枝繁葉茂的同時,樹大更需根深,需要把戲曲的根本守住,其中劇種特性就是一個重要方面。戲曲作為我國傳統文化的瑰寶,每一個劇種都猶如一顆獨特的星辰,在歷史的長河中閃耀著別樣的光芒,傳承著各地獨特的風土人情、方言聲腔、藝術審美。劇種特性便是這些星辰的獨特標識,是對他們進行身份識別的獨特基因,它蘊藏在音樂唱腔、方言與表演程式等諸多方面,是戲曲藝術的靈魂所在。梆子腔以其高亢激越的風格,展現出北方地區的豪邁與奔放;昆腔則以清麗婉轉的曲調,盡顯江南水鄉的溫婉與細膩;黃梅戲的質樸悠揚,又帶著濃郁的生活氣息,宛如田野間吹來的一縷清風……這些獨特的聲腔,承載著不同地域的文化基因,是當地人民性格與生活方式的藝術表達。
在戲曲的歷史發展中,我們不僅知曉劇種特性之于戲曲的重要意義,也曾見到丟失劇種特性所帶來的代價。那么,如何才能讓百花齊放的劇種特性在現代社會中得以傳承與發展,實現戲曲藝術的多樣性、可持續發展呢?
恰當的題材選擇,是戲曲創作的第一步,如同為建筑物打好基石,它直接關系到劇種特性的發揮與呈現。比如越劇《我的大觀園》,其題材與劇種特性適配。越劇以其清麗婉轉的唱腔、細膩柔美的表演風格,擅長演繹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而《紅樓夢》這個充滿悲劇色彩的愛情故事,正好為越劇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展示平臺。
相反,若題材與劇種特性不匹配,就如同讓張飛去繡花,必然會導致表現力的不足。比如《群英會》是一部以三國時期赤壁之戰為背景的歷史劇,劇中人物眾多,場面宏大,情節跌宕起伏,充滿了權謀與爭斗。這樣的題材,更適合京劇、秦腔等剛健之氣較足、擅長表現宏大歷史題材的劇種。京劇以其高亢激昂的唱腔、大氣磅礴的表演風格,能夠生動地展現出三國時期的英雄氣概和戰爭場面。秦腔則以其粗獷豪放的唱腔、剛健有力的表演,能夠將歷史的厚重感和人物的豪情壯志展現得淋漓盡致。而如果將《群英會》改編為越劇,就會導致表現力大打折扣。因此,在戲曲創作中,我們必須充分考慮劇種的特性,選擇與之相適配的題材,做到量體裁衣,才能讓劇種特性在舞臺上得到充分展現。
戲曲的現代化,絕非是對傳統的顛覆與拋棄,而是一場讓古老基因煥發出蓬勃新生的華麗蛻變。唯有堅守劇種特性,戲曲劇本創作才能更好實現藝術目的。
2025年4月22日《中國文化報》
第6版刊發特別報道
《劇本向上提質要向下“深扎”》、
《守住戲曲劇本創作的劇種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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