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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0月，臺灣正式開放老兵回鄉探親，得知消息的57歲老人左智超，頭一次在家人面前失聲痛哭起來，接著他便坐飛機回到闊別多年的江蘇老家。

雖家中父母早已過世，記憶里蹣跚學步的弟妹也已成家立業，但此次探親讓左智超整個人煥然一新，回到臺灣后女兒說他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2002年，左智超帶著女兒再次回到江蘇老家，席間喝了幾杯的左志超每每說到解放軍是如何神勇，國民黨是如何狼狽逃竄總是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極度興奮。

在旁陪伴的女兒感覺非常奇怪，作為臺灣老兵的父親怎么如此熟悉解放軍的一切？

深感疑惑的她不禁試探問道：

“您曾是共產黨的兵？”

左智超不但連連點頭，還說出了一個隱藏53年的驚天大秘密。

一顆紅心加入黨

左智超生于1930年江蘇省興化縣的一個貧農家庭，作為家中長子，他長得還沒鋤頭高時，就開始幫助父母干農活，養活弟妹。

12歲那年已經是家里半個重勞力的他，擔著扁擔在上街賣菜時，突然幾個身著黃衣，兵帽歪帶，流里流氣的汪偽士兵團團圍住了左智超。

其中一個士兵低頭瞄了一眼筐里的菜說：

“這菜水靈，給老子送到兵營里，大爺重重賞你?！?/strong>

本就是半大孩子的左智超不疑有他，乖乖地挑著菜跟著這些士兵進了兵營。

哪知他剛剛放下扁擔就迎來一頓毒打，結果菜不僅被沒收了，還被迫當上了汪精衛的“和平建國軍”。

左智超早就聽村里人說過，汪精衛是貪生怕死，降日投敵的大漢奸，他雖沒讀過幾年書，但也知道不能做賣國求榮的漢奸。

于是左智超表面裝作順從，跟著其他偽軍訓練出操，暗地里利用自己干雜活的機會觀察軍營地形環境，伺機尋找逃跑的機會，終于被他發現營地有一處矮墻。

當天夜里左智超就利用士兵換防的間隙跳墻出逃，離開偽軍營地后他狂奔回家，父母見到身著偽軍服失蹤數月的兒子喜極而泣。

為防止日偽報復，左智超只能整日躲在暗無天日的紅薯窖里，有一天他聽到門外喧鑼響起，詢問家人才得知是新四軍的興化獨立團在招農家子弟兵。

左智超當即決定加入新四軍，臨行前他對依依不舍的父母說：

“我去打鬼子了，趕走小日本咱們都能過好日子。”

順利入伍后的左智超被編入獨立團第1營，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他跟著部隊，東奔西跑，打偽軍滅鬼子。

左智超在部隊里成長很快，他雖因年少一直被安排在后勤部門，但戰事焦灼時也敢拿著刺刀與敵人火拼，因此到1945年抗戰勝利時，他也算是上過戰場的“老兵”了。

趕走鬼子后左智超本想回家看望父母，但老蔣言而無信撕毀雙十協議，我黨形勢危急，解放戰爭就此打響，左智超也毅然決然跟從原部隊上了前線，而后被編入華東野戰軍中。

他參加了以少勝多的孟良崮之戰，又跟隨部隊進入關內解放第一座省會城市開封，期間左志超由于表現優異被批準加入共產黨。

時間很快到了1949年7月，左智超所屬的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十兵團28軍進入福建，大部隊進入福建后逐個擊破國民黨的蝦兵蟹將。

我軍連戰連勝，那時的金門已經是國民黨部隊在沿海地區的最后一個據點，登陸金門，我軍就能渡過臺灣海峽，活捉老蔣，因此金門之戰蓄勢待發。

金門一戰百槍哀鳴

截至10月24日，駐守金門的國民黨總兵力有4萬余人，由于金門這個地方沒有樹木水泥，國民黨部隊為筑造防御工事，連當地民眾地里的墓碑都搬走了。

而左智超所在的28團自從接到進攻金門的命令后，大家是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但由于沿海船只被國民黨破壞殆盡，通過不斷征集也在24日僅有了裝3個團兵力的船只，所以作戰計劃受船只數量限制，改為等第一批船只返航后第二部分兵力再走。

在眾多因素影響下，當天夜里8點金門戰役正式打響，左智超作為第一梯隊官兵，他夾著浮器坐上木船，海面上狂風大作船只顛簸不已。

許多來自內陸的士兵只能互相抱頭鼓呼，旱鴨子左智超也面色蒼白，腹內翻江倒海，然而幸好在夜色的掩護下，左智超所在的船隊并沒有被敵人發現蹤跡。

就在大家慢慢接近金門北岸時，突然金門島上國民黨一巡邏人員誤觸地雷引發爆炸，巡視人員慌亂中把探照燈打在了海面上。

我軍船只突然被發現，敵人警笛炸鳴，偷襲計劃只能改為強攻，在雙方槍林彈雨下，左智超好不容易跳下船登島后，只聽“砰”的一聲，他原乘的船只一下子撞上暗礁擱淺了。

剩下也有很多因為船型不合適的船只，在海浪拍打下翻覆，無法順利返航，然而已上岸的戰士們仍舊士氣大振，他們高喊著口號，迎著國軍炮火艱難前行。

25日早上6點天空微亮，國民黨海軍空軍傾巢出動，第一梯隊的百艘船只全被炸毀。

而已經登島的左智超他們因為手中步槍射程限制，再加上國民黨防線堅固一時難以攻破，所以沒多久我軍便被迫停止攻勢，暫時借助草叢隱蔽起來。

4個小時后國民黨的坦克紛紛開至海邊，左智超由于具有反坦克作戰經驗，他主動拿過手榴彈準備炸敵坦克，但地形開闊，根本無法順利接近坦克。

可即便如此大家還是不顧疲勞，趁著夜色又展開反擊，26日下午據守古寧村的左智超他們經過兩晝夜的苦戰，已是彈盡糧絕地步。

不僅上島前帶的彈藥打光了，就連從敵人尸體上搜來的彈藥也快沒了，團長對左智超和剩余的戰士們說：

“我們分成幾股打游擊，要同敵人周旋到底，如果可能的話利用工具渡海，回去一個是一個?！?br/>

當天夜里團長帶著左智超等人突圍到海邊，但因為沒有船，大家只能又回到古寧村內，拼死抵抗。

眼看國民黨部隊即將蜂擁而至，雙眼猩紅的政委突然轉過頭對大家說：

“黨員，都把證件拿出來毀了?！?/strong>

剩下的戰士紛紛掏出黨員證燒掉，左智超也眼含熱淚將黨員證撕碎吞下肚子里。

他明白政委的苦心，只要不被敵人認出身份，那么未來就有展開地下斗爭的可能，古寧村被攻破后，右胳膊中彈的左智超和一些幸存的戰士被關押在一個狹小的院子里。

被關押期間，他常常伺機尋找回去的方法，左智超認為自己肯定能像7年前在日偽軍營里一樣成功逃回家。

因此無論敵人如何用木板抽他，用極盡侮辱性語言唾罵他，他依然苦苦堅持著，然而左智超還沒來得及行動，事態的發展卻急轉直下。

金門戰役一結束，國民黨便決定將他們分批送往臺灣新竹城營房接受新生訓練。

左智超聽說這個消息后，是十分絕望，因為他知道金門距離大陸很近，而到臺灣，很有可能再難回家了。

金門戰役

入臺灣忍辱求生

左智超到了新竹城營房后受到了更加嚴厲看管，他每天吃到的米飯都是用咸海水煮成的，味道苦澀難以下咽。

有時是生蟲的米，有時甚至是半生不熟，被俘者們生病了也不被醫治，老弱病殘者甚至會被直接扔到海里。

左智超每天都會被接受無數次的“洗腦”教育，當國民黨認為他們被改造完畢后，就會挑出年輕力壯的補充到國民黨軍隊中，而左志超便是其中一員。

可即便如此左智超在部隊時也要經受嚴密監視，時不時就有人過來問話，詢問他對國民黨的看法，在回答的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一命嗚呼。

國民黨軍隊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國民黨會讓戰俘們互相檢舉揭發，一旦發現共產黨員就會被立刻處死。

即便到了1966年，左智超因為“素質不佳”而被提前退伍，他仍然處在國民黨的白色恐怖手段籠罩當中。

因此左智超變得越發沉默寡言，他的臉上也看不出常人的喜怒哀樂，猶如行尸走肉般存活于世。

左智超進入社會后，憑借一身力氣進了鋼鐵廠工作，不久他經熱心人介紹了一離異女子，左智超回老家時曾對親人說過，當時他作為戰俘是沒有挑選妻子資格的，能找到這樣的女子著實已算是幸運。

然而組建家庭后，又接連有了兩個女兒左智超并不感覺幸福，他不禁常常午夜夢回改造的日子。

白天正常生活時也總感覺無形中有人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更痛苦的是他無法告訴家人自己的真實身份，更不能在人前露出自己入骨的思鄉情。

種種壓力下，也讓左智超變得敏感，暴躁，直到1987年10月，臺灣“行政院”通過了《臺灣地區民眾赴大陸探親辦法》。

左智超通過報紙看到消息后是喜極而泣，而家人也是頭一次見到父親情緒大慟，無論她們如何安撫，左智超仍是久久無法平靜，沒多久湊過路費的他便乘坐飛機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江蘇興化。

老兵的探親路

左智超下飛機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這是他想念了38年的家鄉，第二天左志超便趕到興化老家。

臺灣老兵回家探親

滄海桑田，老家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記憶里的村莊變成了平地，小時候耕種的田地上壘起了房屋，一切看起來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好不容易幾經周折后，左智超終于找到家人的新地址，見到了早已成家立業的弟弟妹妹，兄妹三人一見面便抱頭痛哭。

過了許久左智超的弟弟說道：

“當年我們都以為你犧牲了，于是就找了幾件衣服，立了個衣冠冢，爹媽去世前特意說要和你挨著?！?br/>

左智超得知雙親不在如同五雷轟頂，在家人的帶領下他踉踉蹌蹌來到父母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頭，他一人跪在父母墳前不停念叨著：“兒子回來了……”

由于多種因素限制，左智超此次回家并沒有呆多久就得返回臺灣，他臨走前緊緊拉著弟弟妹妹的手說道：

“我的根在這里，死了也要埋在這，等我的孩子長大點，我就帶他們回來?！?br/>

左智超結束大陸之旅回家后，家人見到他都吃驚不已，用女兒的話來說，他簡直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整個人都神采奕奕。

自探親后左智超對女兒也多了些許耐心，他有空就會跟女兒聊天，說起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說起家鄉的一草一木，女兒們也對老家心馳神往，希望有機會父親能帶她們回去看看。

時間很快到了新世紀，兩岸往來日益頻繁，關系也逐步正常化，2002年已是72歲老人的左智超再度踏上回鄉之路，只不過此次他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女兒相伴。

此時老家條件改善很多，左智超弟弟妹妹為了迎接哥哥，在村里擺了幾天的宴席，在臺灣從不喝酒的左智超回家后，也不禁小酌幾杯。

看著父親滿面笑容，聽完父親過往的經歷后，左智超的女兒明白，以往父親在臺灣的不茍言笑，沉默寡言都是長期生活在國民黨白色恐怖壓力之下的緣故。

他滿懷憤恨，痛苦不堪卻又無可奈何，種種復雜情緒折磨了他一輩子。

又幾杯酒下肚后，滿臉皺紋映出層層紅光的左智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向女兒說道：

“當年我把黨證吞進肚子，是為了離我這里更近，不能忘啊?！?/strong>

結語

2011年冬天，81歲的左智超突然在家中暈倒，被家人送往醫院進入彌留狀態時，他拉著兩個女兒的手說道：

“我沒能解放臺灣，把我送回去吧，那才是我的家。”

左智超去世后，家人遵從老人遺愿，將他的骨灰帶回江蘇興化老家安葬，左智超老人終是落葉歸根，回家了，希望臺灣也能盡早回歸祖國懷抱，兩岸早日實現和平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