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慧，今年45歲，初中學歷，離異，現居于一個南方的小縣城。

我十七歲那年輟學進了鎮上的服裝廠，后來廠子倒閉，我又轉行去做保潔，現在在一家超市里做鐘點工，工資不高，但也夠生活。

我的前夫是鎮上的小貨車司機，兩人性格不合，吵吵鬧鬧十幾年，終于在我三十六歲那年離婚，獨自帶著女兒生活至今。

我出生在一個典型重男輕女的家庭，母親柔弱、逆來順受，父親強勢、固執，家里兄妹三個，我是老大，底下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從小我就知道，在這個家里，我只是一個“別人家孩子”的陪襯。

因為我是女兒，所以從來沒被當回事。

弟弟林志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從小就被父母捧在掌心，做錯事也不會被責罵，家里有什么好的，全都先緊著他。

妹妹比我小五歲，雖然也不是男孩，但因為性子乖巧，嘴巴甜，父母對她倒還算有點耐心。

但我不一樣，我總是要強，總是不服輸，小時候為了爭一口氣，成績一度年級第一，可父親只是淡淡地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遲早是別人家的人。”

我媽去世那年，我四十二歲。那是她人生里最后一次反抗，也是最堅定的一次。她堅持和父親離婚，哪怕知道自己身患絕癥，也要和那個霸道了一輩子的男人劃清界限。

她說：“慧啊，我不想死在他名下。”

02

母親生病那年，家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弟弟林志早年混社會，后來進了廠子，娶了個外地媳婦，婚后孩子都生了兩個，卻還是不改啃老的毛病。妹妹林燕嫁得不錯，嫁去隔壁小城市，丈夫是個公務員，生活安穩，平時很少回娘家。

母親得的是胃癌，晚期。

她病得很快，從確診到躺床上不過三個月時間。我和妹妹輪著去醫院照顧她，父親幾乎沒怎么露面。不是他不來，而是他一來就罵人，說母親是“命不好，是自己折騰來的”。

有一次，母親在病床上吐血，我嚇得手抖，打電話叫父親，他卻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說：“你們女人的事，自己處理，別什么都來煩我。”

那一刻，我媽突然笑了，笑得很難看：“你看吧，慧，我這輩子，嫁給他，是我做過最錯的事。”

那天晚上，她叫我和妹妹坐在她床邊，顫顫巍巍地說：“我不想再跟他過了，哪怕命只剩幾天，我也要離婚。”

我和妹妹都嚇了一跳。妹妹勸她：“媽，都什么時候了，何必計較這些。”

我卻知道她是認真的。我點頭：“媽，我支持你。”

母親的離婚申請遞交得很快，在她去世前兩周，法院判決生效。她走得安詳，像是終于卸下了壓在身上的一塊巨石。

父親沒來送終。那天我守著母親的靈堂，林志喝得醉醺醺地來鬧，說：“你們女人太狠了！我爸都這么大年紀了，你們還讓他一個人過！”

我一巴掌甩過去：“你有臉說這話？她臨死前都不想見他，為什么你不去問問他干了什么？”

林志愣住了，嘴唇哆嗦，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母親的遺物里，有一本日記。

她用娟秀的字跡寫著：“我沒有把自己過好，但希望我的女兒不要像我一樣。”

我看著那一頁，眼淚止不住地流。

母親走后，父親一直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我們姐妹倆都不常去，他也不來找我們。直到前幾天，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要談件事。

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在客廳等著。他頭發全白，腰也佝僂了，曾經那個咄咄逼人的男人，如今也老了。

他開門見山：“我準備把房子過戶給你弟弟。”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他看。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你們都嫁出去了，房子留給志也合理。”

我冷笑：“我媽臨死前堅持離婚，就是不要再跟你牽扯，您現在又來演這一出？”

他臉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你是想讓我們再為你兒子買單吧？你覺得他混得不好，是我們沒照顧他？”

他臉上掛不住了：“林慧，你別太過分了，志是你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所以呢？我就不是你女兒？媽就不是你老婆？你當年怎么對她的，現在還想一樣對我們？”

他站起來，指著我：“你就是個潑婦！”

我也站起來：“你要是還想在這個家里有點尊嚴，就別再來找我。你有兒子，就去找他過日子，別再指望我了。”

那天我們不歡而散。回家后，我一個人坐在陽臺上，想著這些年母親承受的委屈，想著我自己婚姻里的苦楚，突然意識到，這一切，其實從我出生那天就注定了。

我活成了母親的影子，只我不再忍讓。

03

父親后來沒有再找我。

聽說他找了律師，準備把房子過戶給林志。妹妹也發消息來問我：“姐，你真的一點都不管了嗎？”

我回她：“當年媽病重，誰管了？現在他老了，就要我們扛了？”

她沉默了許久，回了一句：“你說得對。”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許父親會后悔，也許他永遠都不會。他這一生，活得太自私，從沒真正理解過愛與責任。

母親臨終的那場離婚，是她人生最后一次為自己活。

而我，也要學著不再將就，不再用“孝順”綁架自己的人生。

這個家，早已支離破碎。 我唯一能做的，是守住那份清醒，不讓下一代重蹈覆轍。

至于父親和我弟弟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面對吧。

我已經，盡到了一個女兒的責任，而現在，是時候為我自己而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