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國軍戰斗序列中的趙子龍師，很多人未必聽說或了解，但透過“趙子龍”三個字的影響力和穿透力不難想象，這樣一支隊伍在實戰表現方面自然是高水準的存在。

現實情況中大抵如此。“趙子龍師”雖然未能進入國軍五大主力之一的戰斗序列，也并非首批換裝的13支美械部隊之一，但其勇猛兇悍的集團沖鋒式戰斗力卻是世人有目共睹的。

影視作品中的“趙子龍師”

尤其是在抗戰時期著名的“長沙會戰”中與日軍正面白刃格斗并完勝的實戰表現，威猛程度絲毫不亞于當時正面戰場上的其他國軍主力部隊，頗有當年長坂坡大戰曹軍、七進七出的蜀將趙子龍之風，也一度令日軍聞風喪膽。

即便如此，這樣一支由清一色西北漢子組成的勇猛彪悍部隊，在幾年后解放戰爭期間的東北戰場上，面對東野四縱英雄子弟兵們在不動如山的塔山阻擊戰時，卻顯得黯然失色，全師經此一役近乎全軍覆沒，以一種并不光彩的方式退出了戰爭舞臺……

那么，短短幾年時間里，趙子龍師如何從抗戰時期的雄師勁旅迅速“跌落神壇”，成為老蔣失道寡助的內戰“殉葬品”的？

我們先來看一下這支部隊的“前世今生”。趙子龍師的正式編制是國民革命軍獨立第95師，其前身是西北馬家軍首領之一的馬鴻逵私人警衛部隊。中原大戰后，馬鴻逵率部倒向老蔣，這支隊伍也就順勢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35師，駐扎河南信陽。

影視作品中的馬鴻逵

此后，歷經“河南剿匪軍第1縱隊”的番號變更，35師于1934年秋正式與開封的新編第40旅整編為第95師。由于部隊官兵多為西北壯漢，個個身強體壯且槍術槍術、刀術和騎術精湛嫻熟，加上馬家軍家族勢力和宗教信仰的影響，獨立95師成為當時國軍中“兇悍不畏敵，強硬不懼死”的典型代表。

盡管該師脫離了馬鴻逵的掌控視線，但卻因此得到實力地位的擴充。第九十五師雖然是乙種師編制，但在師長配置上，卻不乏老蔣“五虎上將”之一的劉峙親信唐俊德和黃埔一期生李鐵軍、羅奇等人。尤其是第三任師長羅奇，不僅本兼師長的任期最長，對該部的影響力也最大。

抗戰全面爆發之初，95師奉命移駐鄭州，擔負守衛黃河南岸的任務。但隨著淞滬會戰的打響，已由95師師長升任第1軍軍長的李鐵軍深知該部隊戰斗力強悍，于是主動向老蔣請求抽調該師部隊投入上海戰場。

當然，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在這場被稱作“東方凡爾登”的慘烈戰斗中，能幸存者可謂是鳳毛麟角。95師的3個營官兵也未能豁免，在此戰中全部血染疆場。

淞滬會戰中的中國士兵

一年后的1938年5月，95師由徐州撤退至鄱陽湖田家鎮一帶，并劃歸第37軍戰斗序列，旋即又投入到武漢會戰的烽火硝煙。此后，在名噪一時的第二次長沙會戰中，第95師283團的一個連在橫田鎮與日軍荒木支隊的一個大隊意外遭遇，雙方隨即展開了一場白刃戰。

要知道，在當時主要依靠機械化裝備作戰的國軍隊伍里，沒有幾支部隊能真正敢于同日軍進行白刃格斗并處于上風的，除了最負盛名的29軍大刀隊，恐怕很難在國軍中找出以白刃戰戰勝日軍的典型戰例了。

可偏偏95師這次狹路相逢的白刃格斗，取得了以陣亡60余人殺敵94人的完勝戰績，不僅在當時的第九戰區轟動一時，戰區司令長官薛岳也因此通電嘉獎了全師官兵。一方面是一鳴驚人的實戰表現，另一方面又是駐扎地當陽的歷史淵源，95師也由此得到一個新的稱謂——“趙子龍師”。

不過，透過表層現象，我們也要看到內核的本質所在。95師雖在國軍嫡系部隊行列，但卻難以比肩開篇提到的“五大主力”和首批美械裝備部隊，因此在戰斗力方面，也只能算作二流部隊中的一流水準。

95師師長羅奇（《大決戰》劇照）

究其原因，不外乎“勇猛有余、戰術不足”這八個字。這其中固然有西北馬家軍歷史上長期固化的一些風格和戰術影響，但從深處來講，還是部隊在抗日戰場上沒有傷及元氣的刻骨教訓。

換句話說，憑借勇猛彪悍的集團式沖鋒戰術屢戰屢勝的“趙子龍師”，對自身戰斗力的高度自信已經遠遠超出對適應形勢的戰術革新需要。這樣一來，它勢必在即將來臨的解放戰爭中遭遇一次追悔莫及的“滑鐵盧”之戰。

解放戰爭之初，95師在華北一度因徐水和保定以南地區的戰事小勝而沾沾自喜，絲毫沒有注意并重視華北野戰軍在戰略戰術上的靈活機動性。這也進一步助長了95師在一年多以后增援錦州的塔山之戰中驕傲自負的情緒及由此帶來的戰場慘烈代價。

隨著遼沈戰役圍繞錦州攻堅戰打響，95師奉命加入進攻塔山的東進兵團戰斗序列。塔山雖然地名中有個“塔”字，但現實中既沒有塔，也沒有山，充其量不過是個一馬平川、僅有百余戶人家的小村莊。可放在整個戰役中來看，塔山卻是東進兵團通過錦西馳援錦州的唯一陸上通道。

遼沈戰役中國民黨方面作戰計劃

東野在阻擊戰斗上的部署自不必贅言，95師上下也在1948年10月13日開展了一次戰前總動員，用大量金元券形式來組織敢死隊沖鋒陷陣，繼而發起整營整團的集團式沖鋒。全師以營為單位分成三個沖擊波，密密麻麻的攻擊隊形接續不斷的向東野陣地發起猛烈攻擊，企圖不給我軍以喘息之機。

客觀的講，95師這種戰場罕見的人海攻擊戰術確實一度令正面堅守塔山的東野4縱將士“大開眼界”，也確實給我軍的防御作戰形成了不小的壓力，這一點，我們似乎又從電影《大決戰之遼沈戰役》中林總與劉亞樓對話中得以強烈感受：

“告訴程子華，我不要他的傷亡數字，我只要塔山！”

形勢雖然嚴峻，但東野上下對破解95師這種兇猛彪悍卻又愚蠢至極的戰術早已胸有成竹。

就兵力配置而言，進攻塔山的國軍為11個整編師，而防守塔山的東野主力為8個師，在攻堅方面國軍顯然不具備明顯的戰略優勢；就裝備火力而言，以95師為代表的國軍部隊裝備上其實也沒有多少優勢，反而在東野4縱塔山1000米正面陣地上的16頂重機槍、49挺輕機槍、數十門迫擊炮和陣地后完整的炮兵陣地面前有些黯然失色……

位于葫蘆島的塔山阻擊戰紀念館

在這樣的猛烈火力面前，再進行密集沖鋒的人海戰術，其“炮灰”的結局可想而知。因此，95師這種昔日“風靡一時”的集團式沖鋒戰術，雖然一度讓其成為“名滿天下”的雄師勁旅，但最終也令其在塔山一戰中折損殆盡，自此一蹶不振。

本可以憑借抗戰中的浴血殺敵而彪炳史冊，卻最終因跟隨老蔣參與到內戰硝煙烽火而成為歷史的反面教材，是遺憾，同時也是教訓。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唯有推翻以“三座大山”為代表的反動勢力，人民才得以平等、自由和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