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地穿過竹簾,打在我緊攥著窗欞的手背上。淮南王府的紅燈籠在檐角搖晃,投下的光影里似乎還浮著前世那灘暗紅的血。我低頭望著掌心被竹刺扎出的血珠,忽然聽見外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二姑娘,該更衣了。"丫鬟捧著鵝黃絹衣進來,衣領處用金線繡著交頸鴛鴦。前世我就是穿著這件衣裳被抬進淮南王寢殿的,那老東西嫌我脊背挺得太直,揮手打翻了合衾酒。
我扯斷袖口暗藏的銀線,任由輕紗委地:"讓父親把族姐備著的紅珊瑚簪子找出來,就說...就說淮南王最喜南詔貢品。"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前世那支簪子可是讓族姐在太子別院得了三個月專寵。
雨幕里傳來馬匹嘶鳴聲,我推開后窗,看見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映著天光。墻角的野薔薇開得正好,前日埋下的蒼耳籽應當已經發芽——這種帶刺的蔓草,最是纏人。
"表少爺的馬車陷在城郊了。"晨霧未散時,灑掃婆子低聲議論飄進耳中。我對著銅鏡將青黛描得略濃,鏡中少女眉眼間尚存稚氣,眼尾卻凝著三十載血淚淬出的冷光。
謝府西園的白玉蘭開得潑天蓋地。我跪在青磚上擦拭石階,看那雙云紋錦靴踏著落花走近。謝三公子執卷的手停在半空,書頁間夾著的竟是我前夜故意遺落的《水經注》批注。
"這字跡..."他彎腰時玉佩擦過石階,我嗅到松煙墨混著龍腦香的氣息。前世在淮南王府,我曾見淮南王世子戴著同樣制式的玉佩進宮面圣。
春雨綿綿的黃昏,我站在抄手游廊晾曬書卷。謝三握著我補全的《鹽鐵論》殘頁,指尖在"平準均輸"四字上反復摩挲:"你可知上月江淮鹽價每斗漲了七文?"
我望著檐角滴落的雨珠輕笑:"江南道去年蠶絲產量較前年減了三成,可蜀錦市價反而跌了。"竹影搖曳在他月白常服上,我看見他瞳孔微微收縮,喉結輕輕滑動。
當淮南王府的拜帖第七次送到謝府時,我正往紫砂壺里添第二道泉水。謝三突然按住我執壺的手:"明日隨我去見漕運使,你來說說河道清淤的銀錢該從何處省。"
茶煙裊裊升起,我望著他袖口洇開的墨跡。前世這汪墨色曾染透我寫給母親的絕筆信,而今倒像宣紙上暈開的并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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