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世界反法西斯戰爭進入第六個年頭,沒有人懷疑法西斯國家行將戰敗去見閻王的事實。
歐洲東線戰場,軍隊數量和裝備均占絕對優勢的蘇聯紅軍對納粹德國發起十次戰略突擊,解放了列寧格勒、烏克蘭、白俄羅斯,進入波蘭和東南歐,并打通了進攻柏林的道路。
6月西線百萬盟軍諾曼底登陸,解放了法國,并隨時準備跨越萊茵河,攻入德國腹地。希特勒已成釜底游魚,只剩下最后的茍延殘喘。
太平洋戰場,7月美軍攻占馬里亞納群島,重創日本航母編隊,突破日本外防衛圈;10月萊特灣海戰,日本聯合艦隊幾乎全軍覆沒,菲律賓失守已成定局。
與各個反法西斯戰場一路高歌猛進、捷報頻傳形成奇葩對比的是,此時的中國戰場,蔣介石國民政府面對日薄西山,軍力并不充裕的日軍,兵敗如山倒。
豫湘桂戰役,日本方面稱1號作戰,從1944年4月中旬打到12月,8個月的時間,國民黨軍累計損失兵力60萬,丟失河南、湖北、湖南、廣西等省大部,20萬平方公里國土喪失,6000多萬同胞處在日寇鐵蹄的踐踏之下,敗報出,國內外一片嘩然,國民政府的國際形象更是一落千丈。
尤其對于一心想要構建戰后以美國為首的亞太新秩序的羅斯福來說,蔣介石國民政府豫湘桂戰役的慘敗無疑重重地扇了他一記耳光。
羅斯福有這么一個歷史觀,隨著德國的戰敗,英法的衰落,世界重心將從大西洋沿岸轉移到太平洋沿岸,新的亞太秩序是構建美國主導的全球戰略格局的基石,如何塑造一個戰后對自己有利的亞太環境呢?
羅斯福把目光投向了中國,一個沒有自己工業體系的農業國,嚴重落后但人口眾多疆域遼闊,充滿發展潛力,戰后中國的重建離不開美國的援助,而在中國追隨下構建的美中同盟又能形成對蘇聯的優勢,阻止蘇聯染指亞太。
所以從一開始參加二戰,美國就在不遺余力地支持中國,43年開羅會議贊同中國在日本戰敗后收回東三省、臺灣、澎湖列島,恢復甲午戰爭前的版圖,甚至還打算讓蔣介石托管琉球群島,呵呵(蔣委員長當年真要是接收琉球,現在的日本在釣魚島問題上也不會那么歇斯底里了),其實羅斯福這樣做,懂政治的都明白,美國支持中國發展,而中國的發展始終要被美國維持在其全球戰略大框架內,最終還是要為美國進行最大化的利益輸出。
1943年開羅會議
縱使蔣介石知道羅斯福的大戰略設計,還是樂得合不攏嘴,他終于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等待著抗戰勝利摘取豐碩果子了,畢竟中國國弱民窮,先有實惠再說,誰當我主子這種面子上的事要放下。
盟軍統帥部也認為,1944年國軍與日軍在中國戰場如果爆發大規模會戰,勝率最起碼是五五開,因為此時日軍軍事力量為了支援太平洋戰場和東南亞戰場,從中國抽走20個精銳戰力的甲種師團,留駐中國華北華東的派遣軍大部分都是新兵組成的二三流部隊,武器裝備和作戰經驗無法與那些甲種師團相比。
而國軍經過7年抗戰捶打,一線軍團大量配備美式裝備,軍隊數量國軍210萬對日軍60萬,且是防守一方(國民政府或許是看到日軍戰敗只是時間問題,出現了等勝利的情況),就算不能大量殲滅日軍,起碼可以相持住對其進行消耗,中國戰場在盟軍高層看來還是值得期望的。
豫湘桂戰役形勢圖
可期待的1944年的戰果,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4月—6月,豫中會戰,鄭州、洛陽失守,國軍一個月丟38城,損兵折將20萬。
5月—6月,長衡會戰,長沙陷落,國軍陣亡六萬余人,日軍五千余人,雙方戰損比為12比1。
8月—11月,桂柳會戰,桂林、南寧陷落,80萬國軍不敵16萬日軍。
中國戰區參謀長,美國史迪威將軍也不禁在日記中寫到:蔣介石,一頭蠢驢。
史迪威將軍
他還在日記中寫到:中國最基層的官兵作戰頑強英勇,不畏犧牲,很多士兵戰場中彈受傷之后,內臟順著傷口流出,會用最后的氣力,兩三個人互相幫對方把炸藥包綁在身上,然后抱在一起,等日軍坦克過來,拉開引信同歸于盡;下級軍官和士兵同甘共苦,敵我雙方戰線迫近,連營團級軍官帶頭沖在最前面,與手下士兵一道殺向敵方陣地,吸引日軍肉搏,讓炮兵向自己開炮,大量殺傷日軍。但國民黨高層各派系林立,互相不服,各種推搡拆臺,指揮效率低下,墨守成規,缺乏靈活性,不能把握戰機,總是能被日軍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國軍內部腐敗嚴重,對老百姓巧取豪奪,很多馬匹車輛,沒有用來裝載武器糧食,卻成了長官走私貨物發國難財的工具。
自打豫湘桂戰役之后,美國就不指望蔣介石能有什么建樹了,中國戰場盤踞著一大堆日軍尾大不掉,將來總不能在中國大陸還在淪陷的狀態下宣布世界反法西斯戰爭贏得勝利吧?美軍去收拾國民政府留下的爛攤子?想想為爭奪一個小小的沖繩,美軍就死亡了14000多人,真要是在中國大陸登陸,那滴多大代價?可是國民黨又不抗揍,自身不具備收復本國國土的能力。
放眼來看,只有蘇聯了,但是斯大林也不是善茬。
1945年2月,雅爾塔會議召開,斯大林、羅斯福、丘吉爾商討戰后世界秩序重建,鑒于國民政府在1944年的“卓越表現”,蔣委員長已經沒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了。
在面對羅斯福請求蘇聯出兵中國東北,消滅日本關東軍的要求后,斯大林表示,可以,但是如果中國都能通過戰爭恢復1895年甲午戰爭前的狀態,蘇聯要求恢復當年沙俄在1904年日俄戰爭前的勢力范圍也理所當然,包括承認外蒙古獨立,庫頁島南部和千島群島歸還蘇聯,強行租用大連港、旅順港,享有中東鐵路、南滿鐵路50%的經營權。
在確定未來聯合國章程的時候,蘇聯英國都認為中國的實力不配擁有常任理事國資格,羅斯福卻態度堅決,支持中國入常,甚至威脅說:如果中國不加入進來,美國也退出,不和你們玩了。
雅爾塔會議
倒不是羅斯福多么好心真正為了中國利益,而是要維持一個戰后美國占優勢的兩極世界,如果不支持中國入常,蘇聯的強大實力和國際威望,加上英國用殘存的殖民帝國體量戰后努力整合法國德國等歐洲國家,弄出一個英國主導下的新歐洲,那美國和蘇聯的楚漢爭霸不免變成了美國、蘇聯、英國主導的歐洲之三足鼎立了嗎,壓縮的是美國的利益,二戰中投入那么多給他人做嫁衣,沒門!所以美國勢必拉上中國這樣一個體量巨大、實力弱小、怎么看都說得過去的折中國家來平衡蘇聯、英國的影響。畢竟,常任理事國對那時候積貧積弱的中國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國際事務怎么辦實際還是大國之間說了算,中國只是個跟班。
日本呢,戰爭期間美國把它打成階下囚,戰后投入大量資金,支持日本經濟復蘇,借助日本本來就有的工業基礎,整合抗蘇資源,把日本變成了美國立足亞太的軍事上的橋頭堡和政治經濟上的固定資產。而國民政府1944年抗戰不作為,也讓美國看到了它軍事上的低效,政治上的腐敗和外交上的無力,戰后毅然決然在戰略上拋棄了它,羅斯福原先針對蘇聯構想的美中同盟變成了后來的美日同盟,只把中國用來撐撐政治門面緩沖一下蘇聯和英國,用美日同盟實際進行亞太新秩序構建。三年解放戰爭也不是二戰,美國對于國民黨要錢要援的請求始終持保留態度有限支出,生怕自己的努力打了水漂。
被美國斷了大部分援助和支持,失去人心的蔣介石,遼沈戰役、淮海戰役、平津戰役接連慘敗,退守長江以南,仍幻想在美國的干預下,可以和共產黨劃江而治,形成朝鮮那樣的既成事實,但歷史沒有如果,國民黨在大陸的最終宿命,1944年就埋下了種子。
豫湘桂戰役的拙劣表現,改變了本來對自己有利的二戰戰勝國態勢,一定程度上也催化出戰后的遠東格局。
談判桌上的東西永遠都是打出來的,雅爾塔會議幾個月之后,宋子文、蔣經國率領中國代表團赴莫斯科商談蘇聯出兵中國東北事宜,得知美蘇背著中國秘密簽訂條約,允許外蒙獨立,以換取蘇聯出兵遠東時,非常震驚并據理力爭,斯大林不屑一顧道:你們怎么鬧情緒我不管,反正要商談就得以這個為前提條件(承認外蒙獨立),宋子文說:喪失土地完整,必為國人不諒。斯大林笑著說:那你們自己去打東北,你們有這個能力嗎?
國民政府簽訂條約承認外蒙獨立
可能在美國和蘇聯的眼里,中國作為二戰戰勝國又如何,還不一樣是案板上的肉,超級大國之間討價還價的籌碼。
弱國無外交!
還是1944年,國民黨在正面戰場敗退之際,中共敵后抗日根據地展開局部反攻,八路軍、新四軍在華北和東南沿海地區給日軍造成嚴重困難,使其無力保障豫湘桂戰役新打通的中國大陸交通線暢通運作,反而背上了沉重的負擔,與國民黨形成鮮明對比的表現引起了美國駐華官員的關注,并讓羅斯福重新審視軍事援助中共的可能性。
1944年7月22日和8月7日,美軍觀察組兩批人員先后抵達延安,通過對陜甘寧邊區的實地考察,觀察組成員紛紛向白宮建議,解除國民黨軍隊對陜北邊區的封鎖,援助中共軍隊增強抗日力量。美軍駐華武官秘書戴維斯11月向白宮發電報更是直言不諱:共產黨在中國必然取得勝利;蔣委員長是腐敗官僚,其部隊士氣低落,政治教育空洞;中國的前途握于中共不屬于國民黨,延安所表現出的政治民主,社會穩定,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與他們進行合作是最有前途的。
抗戰時的延安
當然了,后來國民黨百般阻撓,還有美國對中共意識形態的忌鎖和為自身利益的實際考慮,援助中國共產黨的計劃還是石沉大海。
可歷史卻沒有選擇錯誤,1949年4月,解放軍百萬雄師過大江攻占南京,埋葬了蔣家王朝。10月1日,新中國成立,中國歷史翻開了全新篇章。
紅旗插上南京總統府
70多年歲月如梭,國民政府舊時代挖下的弱國坑及看人臉色唯諾行事的恥辱地位,被新中國徹底扭轉過來了。
開國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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