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

異鄉人

文/沈葦

異鄉人！行走在兩種身份之間

他鄉的隱形人和故鄉的陌生人

遠方的景物、面影，涌入眼簾

多么心愛的異鄉的大地和寥廓

在異族的山岡上，你建起一座小屋

一陣風暴襲來，將它拆得七零八落

回到故鄉，田野已毀村莊荒蕪

孩子們驅逐你像驅逐一條老狗

你已被兩個地方拋棄了

卻自以為擁有兩個世界

像一只又臟又破的皮球

被野蠻的腳，踢來踢去

異鄉人！一手撣落仆仆風塵

一手捂緊身上和心頭的裂痕

2012年

賞析

今天分享的是魯獎詩人沈葦的詩《異鄉人》，這是一首有現實痛感的詩，詩人通過異鄉和故鄉兩個地方勾勒人的生命軌跡，旨在詮釋一種難以言表的痛苦，而這夾在兩地之人，仿佛里外都不是人，面臨著被故鄉拋棄，被異鄉排斥的宿命。詩人在描述這一命運的過程中，把漂泊者的處境寫得入木三分，極具現實張力，仿佛所有漂泊者都能從中截取片段，從而潛移默化地產生共情。這首詩的厲害之處在于真實刻畫的能力，從現實到詩歌，情緒的渲染已讓那份悲苦扎入人心，進入到無聲冥想之中。詩人寫這首詩，仿佛在致敬每一個異鄉人，又像是在揭示著命運的扭曲，現實意義深遠。接下來，從詩歌文本體悟這首詩的命運糾結。

第一節，詩人對異鄉人下了定義，行走在兩種身份之間的人，既是他鄉的隱形人，又是故鄉的陌生人，如同里外都不是人。詩人的定義甚是精準，人在變化，環境也在變化，將時間拉長來看，以前說物是人非，現在可以說物非人非，這是對故鄉而言的。而在他鄉是隱形人，這更透露著一種辛酸，生如螻蟻一樣，無人注意，沒有人在乎，仿佛人間一粒灰。這就是異鄉人的尷尬和無奈。

第二節中，詩人描寫了異鄉的特點，仿佛遠處的景物自帶美好光環，有種無形的吸引力一樣。遠方的人和物不自覺涌入眼簾，引導著人往異鄉靠近。詩人說異鄉的大地是心愛的，視野是寥廓的，仿佛就存在著一種魅力，讓人背井離鄉。這或許是遠方神秘的體現，吸引著無數人去一探究竟，而這或許是陷阱，或許是禍根。

在第三節中，詩人描述了一個扎心的事實，足以讓人崩潰。在異鄉的土地上，好不容易建起小屋，卻被一陣風暴拆得七零八落。此處，詩人在暗示著什么，或許是不公的待遇，或許是某種權利作用等等，總之，不能讓異鄉人舒服。這就造成了歸屬感的缺失，沒有安家之所，更不用提幸福生活之類的命題。

第四節，詩人將視角又轉移到故鄉，田野已毀，村莊荒蕪，回鄉人成了被驅逐的對象，如一條老狗，詩人將人物刻畫得十分狼狽。這已不是外在的傷害，而是內在的戕害。一種強烈的陌生感在詩中顯現。眼前的故鄉不是記憶中的故鄉，他人眼中也已沒有了自己，仿佛只剩漂泊。這是一種悲催的命運，仿佛讀者有心理上有了深刻體驗。

第五節，“你已被兩個地方拋棄了/卻自以為擁有兩個世界”，詩人寫出了一種無知的感覺，對現實的誤判，對自己的命運毫無知覺一樣，不能認清現實。這是一種矛盾的體現，或許是不愿望接受現實，否認命運的玩弄。而這擁有的兩具世界，僅僅是一種心理感覺，心理安慰罷了。

第六節，詩人寫出了異鄉人的結局和生存狀態，如同又臟又破的皮球被踢來踢去，如同無人收留，無人需要，任由命運擺布，這必定是凄慘的人生。但是，也無法改變現狀。這種狀態的描寫成了異鄉人的兩難處境。

最后，詩人先是對異鄉人一聲感嘆，然后寫道“一手撣落仆仆風塵/一手捂緊身上和心頭的裂痕”，這是對異鄉人外傷內傷的書寫。在詩人看來，他們同時遭受著內外的夾擊，心理和生理或多或少都有毛病了。詩人將他們撣落風塵寫得很輕松一樣，又將他們捂緊身心的裂痕寫得很沉重，這也形成了他們這種特殊的矛盾體。為了生存而戰，似乎已無退路。

從全詩來看，詩人將這類人群不斷在異鄉和故鄉之間流轉，已反映他們的現實，也是社會的現實，生存的現實。詩人特殊的書寫，讓不曾體驗的人又了一種幻想和心理上的體驗。然而，每個人或許都會面臨這樣的境遇，誰又能全身而退，毫發無傷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軌跡，在這一軌跡中實現價值或者沉淪。而且，解命運這道題，你我都是新手，都是摸著石頭過活，即使最后成了生活的炮灰，也算一種解脫。而異鄉人，就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拋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如果您有值得推薦的詩歌，歡迎留言告訴我，一同欣賞，共同進步。我是詩者格命草，歡迎關注，下期詩評見！

詩人簡介

沈葦(1965-)，浙江湖州人。浙江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1988年大學畢業后進疆30年，曾任新疆作協常務副主席、秘書長，《西部》文學雜志主編。現居杭州，為浙江傳媒學院教授，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委員。著有詩集《沈葦詩選》、散文集《新疆詞典》、隨筆集《正午的詩神》、評論集《柔巴依--塔樓上的晨光》等20多部。作品被譯成英、法、俄、西、日、韓等十多種文字。多次參加國際詩歌節。獲魯迅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十月文學獎、李白詩歌獎、花地文學榜年度詩歌金獎、全國優秀青年讀物獎等。

往期詩評

格命草

格命草，自稱詩者，讀睡詩社創辦人，《讀睡詩選》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主編出版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目前選評經典詩歌，名人名詩400余首，《格命草詩評（一）（二）（三）（四）》已完成，詩評系列叢書正在持續創作中。付費評詩，付費寫詩評集，付費推廣詩歌，可加格命草微信：gemingcaoa 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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