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南京解放,就在國民黨部分殘敵還在頑固地反抗時,“云南王”盧漢便預料到了結局。于是,他一面穩定云南局勢,一面開始與中共人員聯系。
此時,駐守在云南的國民黨軍隊、憲兵和特務們也嗅到了危險,個個爭先恐后地想要乘坐飛機前往臺灣。不承想,盧漢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提前把他們扣押了起來。
幾個月后,解放軍大軍果真逼近云南,為表誠意,盧漢將國民黨軍隊、憲兵和特務首腦全部扣押,并率5萬余人發表起義通電。
在被捕的軍統特務中,沈醉、徐遠舉和周養浩都犯下過滔天罪行,而他們之所以沒有跟隨蔣介石逃到臺灣,是因為被毛人鳳遺棄在了這里。
1956年,這三位軍統特務先后被送到北京功德林戰犯所接受改造。之后的20年中,沈醉因改造良好被最先特赦,周養浩則比較頑固成為最后一批特赦戰犯,而徐遠舉卻沒有那么幸運了,他還沒能得到特赦通知,就意外死在了獄中。
就在徐遠舉死去的18年后,他居住在臺灣的女兒徐繼紅突然訪問大陸,并見到了父親在監獄改造時關系較好的文強。
一見面,徐繼紅就迫不及待地問:“我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
文強雖然與徐遠舉關系不錯,但關于他的死因了解也并不多,于是當即給公安部顧問姚倫寫了一封信。
姚倫是當時的監獄負責人,按照中央指示曾與戰犯們朝夕相處,文強的信讓他想起了那段特殊的往事。
徐遠舉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軍統特務,被捕時中央就曾羅列過他的十大罪狀,而每條罪行都沾滿了大批共產黨員和民主人士的鮮血。其中,刺殺楊虎城和血洗白公館、渣滓洞就是他奉毛人鳳之命做的。
1968年,徐遠舉在一次審訊中交代了全部過程。
原來在1949年時,李宗仁曾下達了釋放楊虎城、張學良的命令,可當時的軍統是為蔣介石效力的,根本不會聽李宗仁的命令。為夜長夢多,徐遠舉立即將楊虎城用空軍飛機送往貴陽黔靈山避風,然后再運回重慶將其殺害。
原本,徐遠舉將刺殺地點定在了川黔公路的荒山上,但毛人鳳擔心被人發現,最后決定在重慶中美合作所下手。徐遠舉自然不會親自動手,他派出白公館的看守所所長楊進興和看守楊欽典實施刺殺。
據楊進興和楊欽典供述,他們先將楊虎城捆綁好,用毛巾把嘴塞起來,在腰間捅了一刀。接著,他們又用同樣的方式殺害了楊虎城的秘書及其兒子小蘿卜頭。
將楊虎城殺害后,毛人鳳又命徐遠舉把渣滓洞、白公館所有革命人士全部屠殺了。
面對曾經犯下的錯,徐遠舉也很有自知之明,用他的話說:“我血染紅巖的罪行,是震駭中外,令人發指的。”
若按照法律定罪,徐遠舉該千刀萬剮,但中共中央決定再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遂安排在功德林監獄中進行改造。
一開始,徐遠舉十分擔心自己會被槍斃,因此每當管理人員對他進行審訊時,他總是處處抵觸,事事懷疑,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上下推卸。后來,在管理人員的鼓動下,他才漸漸放下了戒心。
他在《我的罪行實錄》中表示:“我沉痛地悔過自己的罪行,即使人民處以千刀萬剮治罪,也難以慰藉革命烈士的英靈及其家屬的心理創傷。”
他還說:“痛恨蔣介石將我由人變成了魔鬼,感謝毛主席把我由鬼變成了人。”
不得不說,徐遠舉的改變是巨大的,他在之后的改造生活中顯得尤為積極,出墻報、學習會中他都積極發言。
然而,由于徐遠舉之前是做審訊工作的,養了一身的職業病。在學習會上,他總也改不了訓人的習慣,再加上脾氣暴,時常引起別人的不滿。此時最能壓得住他的便是文強,經過文強的勸告,徐遠舉的脾氣收斂了很多。
不過,雖然徐遠舉的脾氣不太好,但文采確實不錯。沈醉就曾在回憶錄中夸贊道:“當時戰犯中自費去買《資本論》的還沒有幾個,就算買了也是裝裝門面,但徐遠舉卻是很認真地讀,而且在許多地方都寫了批注。”
有時候,戰犯們還會做一些體力活兒,比如壘豬圈。
在撿磚塊的時候,徐遠舉與原天津警備司令陳長捷抬一個筐,但兩人都是急性子,往往越著急越撿到不合用的,因此還受到過沈醉的嘲笑。
1954年,毛主席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對“特赦”做出了規定。得知自己還有可能獲得自由,徐遠舉開始更加賣力地表現自己。
1959年第一批特赦名單被公布,徐遠舉落榜了。他有些失落,卻并沒有放棄,可隨著一批又一批的特赦,他的名字都不曾出現在名單上,不免有些焦躁起來。
不過,他自知罪孽深重,因此也不大抱怨,但他的暴躁脾氣卻沒有徹底改變。再加上年齡的增長,徐遠舉的身體開始出現異常,血壓增高、情緒不定。
每一次犯病,徐遠舉都被醫務人員救了過來,可誰也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沒能等到特赦。
1973年1月19日晚上,徐遠舉突然犯病,頃刻間不省人事,手腳冰涼。抽搐的聲音驚醒了其他人,大家連忙把他送到醫務所進行急救,醫生用藥物試圖為他降壓,但效果不佳。
等到21號上午,徐遠舉病情加重,他被立刻送到了北京復興醫院進行搶救,診斷是腦溢血,經搶救無效死亡。
徐遠舉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只活了59歲,連花甲都沒能過去。
不久,戰犯管理所就將徐遠舉病逝的報告送到了周恩來的辦公桌上,但周總理對此報告并不滿意。他不明白的是,徐遠舉明明在19日發病,為何到21日才送到醫院救治?
秉承著對戰犯的健康負責的態度,周恩來立即下令讓公安部進行調查。
接到指示后,公安部立刻派出人手處理這件事。經他們調查,19日晚上監獄負責人擔心路上車子顛簸出問題,便想等著徐遠舉病情穩定后再送醫院治療,再加上21日住院需要層層上報,所以延誤了一些時間。
但導致徐遠舉死亡的根本原因還是他自己。據了解,當天徐遠舉因縫衣服質量問題與縫紉組的同學發生了沖突,且情緒非常激動,即便事后過了很長時間仍久久不能平靜。
本來等到第二天也就不會出事,壞就壞在當天晚上徐遠舉洗了一個冷水澡,結果睡覺時開始發高燒,血壓也隨之增高。當時北京的一月還非常寒冷,徐遠舉的身體又不好,所以加快了犯病的步伐。
徐遠舉死后,他的遺體被火化,8年后骨灰被其夫人馬八妹葬在了湖北漢陽縣新農鎮。
作為當時的監獄負責人,姚倫對整個事情非常清楚,原本以為徐遠舉的事情就此結束,不曾想到18年后其女兒徐繼紅回到了大陸。
其實,徐繼紅本意并不是想追究父親的死,她只不過是想要大陸開具一個證明,證實徐遠舉是在監獄關押期間病逝的,以便向臺灣當局注銷并申請撫恤金。得知徐繼紅的來意后,姚倫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最終徐繼紅心滿意足地走了,據說她憑著證明果真領到了撫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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