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比生活更古老的過去 | 第419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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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
作者:翟永明
為你讀詩:張莉 | 學者
在古代,我只能這樣
給你寫信 并不知道
我們下一次
會在哪里見面
現在 我往你的郵箱
灌滿了群星 它們都是五筆字形
它們站起來 為你奔跑
它們停泊在天上的某處
我并不關心
在古代 青山嚴格地存在
當綠水醉倒在他的腳下
我們只不過抱一抱拳 彼此
就知道后會有期
現在,你在天上飛來飛去
群星滿天跑 碰到你就像碰到疼處
它們像無數的補丁 去堵截
一個藍色屏幕 它們并不歇斯底里
在古代 人們要寫多少首詩?
才能變成嶗山道士 穿過墻
穿過空氣 再穿過一杯竹葉青
抓住你 更多的時候
他們頭破血流 倒地不起
現在 你正撥一個手機號碼
它發送上萬種味道
它灌入了某個人的體香
當某個部位顫抖 全世界都顫抖
在古代 我們并不這樣
我們只是并肩策馬 走幾十里地
當耳環叮當作響 你微微一笑
低頭間 我們又走了幾十里地
選自《翟永明的詩》,人民文學出版社
-關于作者-
翟永明,1981年開始發表詩歌作品,1984年完成組詩《女人》,被譽為“女性詩歌”在中國的發軔與代表作。1998年在成都開“白夜”酒吧,策劃、舉辦一系列跨領域文化活動,經營至今。作品有詩集《女人》《在一切玫瑰之上》《稱之為一切》《終于使我周轉不靈》《十四首素歌》《隨黃公望—游富春山》等。
真實地生活一次,好過千萬次的幻想
「留言」:你最想去哪個時代
在討論這首詩之前,先插播一下那位寫下《我的天才女友》的意大利作家埃萊娜·費蘭特喜歡的一首詩,來自另一位詩人艾米麗·狄金森:
歷史上,巫術被處以絞刑,
但歷史和我,
我們每天在身邊
都能找到所需的巫術。
費蘭特說,她之所以喜歡這首詩,是由于其“驕傲地將‘歷史和我’聯系起來的‘和’。第一行詩里的‘歷史’是寫下來的歷史,是將巫術送上絞刑架的歷史。另三行詩句由轉折詞‘但’開啟,有個‘我’——一個與過去歷史融合在一起的‘我’,由于與‘歷史’結合,每天都能找到所需的巫術。”
也許你已經明白我在此引用這段話的意圖,“在古代”也正是通過一個“在”聯通了從過去到現在的語境,試圖讓舊生活獲得新解法。
正如我們孜孜不倦地將現代人的愛恨情仇放置于古代敘事的影視劇中,我們扮演了過去的人,所以可以跳出當下的限制,而由于我們分明又是當下的人,因此又不必真的遵循彼時嚴苛的社會規則。
于是,界限消失了,一個遙遠的古代成為了所有不被接納和消解的、無法施展和承受的行為得以實現的理想時空。在過去和現在之間任意奔走,隨時可以找到所需的巫術,對于創作者來說,還有什么比這更迷人的嗎?
但真實的歷史并非如此,真實的歷史是關起門來過各自的生活。雖然同為時間的產物,過去卻總像鄰居家光鮮亮麗的孩子,凸顯著當下的粗鄙。
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地下室手記》中揭示的如下真理:“現在,我們特別不習慣我們的感受。我們對‘真實生活’產生了排斥,無法忍受生活的種種提醒。我們幾乎到了這樣的地步,認為真正的‘真實生活’像一種負擔、一份工作,以至于大家都認為,書中呈現的現實生活要好一些。”
在古代,生活當真總是如此簡樸寧靜、悠長又壯麗嗎?還記得“琥珀里的蒼蠅”嗎?即便果真如此,恐怕你也將拒絕和他們交換,這是你當下且唯一的,僅屬于你的真實生活。是的,我們盡可以想象一種生活,但無法過一種想象的生活。更何況,“我們不會被允許進入古代,因為那里已有人居住,事實上已人滿為患。”(約瑟夫·布羅茨基 《悲傷與理智》)
撰文 | 三十 審校 | 西格瑪
插圖 | kPaula Siebra
配樂 | 張佳佳《我要唱的歌》
(內容來源于“為你讀詩”)
責編:趙駿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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