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宋朝時期,統治者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逐漸形成,由于重文輕武的政治制度和社會氛圍影響,宋朝士大夫贏得了前所未有的體面與尊重。
他們自詡為國家的主人,積極在各項國家事務中建言獻策,暢所欲言,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態度。
這一時期的士大夫,以建功立業、發揮世俗價值為己任。
可是到了明清時期,士大夫的社會地位卻發生了顯著的改變,可謂是直線下降,他們在建功立業和著書立說之間,逐漸轉向了后者。
這樣的轉變,正好體現了士大夫對待立功和立言的不同態度。
道統與政統,立功與立言,士大夫選擇的改變,是由哪些因素導致的?這一轉變,又體現了怎樣的時代特征?
地位提升,立功追求
明清以前,士大夫有著三大人生理想和極致追求,包括立德、立功和立言。
立德是最難完成的任務,它要求士大夫以傳承儒學和創新儒學為己任,在思想學術領域提出集大成的觀點或更符合時代背景的闡述,使傳統儒學煥發新的生命力。
古往今來,除了開宗立說的孔子與亞圣孟子之外,實現立德目標的儒家子弟寥寥無幾。
漢朝的董仲舒,宋朝理學的代表人物二程和朱熹,以及心學的集大成者王陽明,他們都實現了立德的目標。
他們是儒家學說這一大體系中的佼佼者,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很多子弟,終其一生或許也無法觸碰立德的門檻。
既然如此,不如退而求其次,選擇最符合世俗價值觀的目標,那就是立功。
所謂立功,顧名思義,指的是建立功績。
這要求儒家學子入世,進入政治體系甚至權力核心體系之中,常伴君王左右,實現建功立業的目標。
縱觀中國古代封建王朝,最容易實現這一目標的時期,毫無疑問是宋朝。
宋朝是一個文化氣息相當濃郁的朝代,統治階級重文輕武,帶來了整個社會追逐文化的風尚。
儒家學說的擁躉者越來越多,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也越來越多。
一旦通過科舉考試,便可實現鯉魚躍龍門,躋身官僚階層,統治者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紅利,他們也能充分享受。
這一時期的士大夫們,對參政議政有著前所未有的熱情,他們認為,自己是國家的主人,應當對國家的發展負責,對皇帝的信任負責。
統治者也總是能夠給這群士大夫正向和積極的反饋,這樣一來,他們的參政積極性又會得到刺激。
在相對寬松的社會氛圍當中,士大夫可以發揮的空間很大,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比如宋朝士大夫的代表人物王安石,他就是一位將立功這一目標做到極致的士大夫。
作為文人,他有傳世的代表作品,有經典的事跡和言論,可謂滿腹經綸,才高八斗,他發起的文學改革運動,時至今日依舊被眾人津津樂道。
作為政治家,他一手推動的王安石變法可謂影響深遠。
他將自己的才華和經驗都投注到政治事務當中,不惜得罪朝廷既得利益者,也要堅持推行變法,激發國家的發展能量。
且不論他的變法舉措是對是錯,單單從他的態度來看,他就是統治階級最欣賞的那一類士大夫。
正是由于受到了皇帝的賞識,王安石的政治影響才不容忽視。
他只是士大夫群體當中的一個代表,事實上,全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個士大夫,他們憂國憂民,真正將國家命運與個人命運緊緊連接在一起。
在他們看來,只有推動國家發展,實現政治理想,個人“立功”的追求也才能實現。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是范仲淹在《岳陽樓記》當中寫下的名句,也是他真心實意的表達和抒發。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不管是在廟堂當中還是在朝野之外,士大夫都自有其堅守和追求。
之所以會選擇立功,還有一個原因在于,士大夫的任意表現,都能受到統治階級的重視。
在宋朝朝廷之中,士大夫可以直接與皇帝嗆聲。
當他們發現皇帝的某些主張與國家發展方向不符時,他們也能大膽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表達自己的態度。
如果他們的意見或是建議被采納,那他們的所作所為,就離立功更近了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在整個宋朝時期,士大夫死諫的情況,遠比前朝和后世更少。
他們有了更大的話語權,皇帝也不得不傾聽他們的聲音,他們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就能實現立功的目標。
這是宋朝時期特殊的時代現象,士大夫對于“立功”的追求,也體現了這一時期的“政統”特征。
然而宋朝滅亡之后,隨之而來的元朝,卻給傳統的中原文化造成了一定的沖擊。
士大夫的地位因此而直線下降,等到明朝建立之后,社會氛圍逐漸收縮,士大夫再也無法回到宋朝時那種如魚得水、游刃有余的狀態。
環境轉變,追求立言
其實在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初,士大夫階層曾對他產生過美好的幻想。
此時他們的身上仍然有著濃重的主人翁精神,所以他們想與朱元璋合作,與其他權貴階層合作,共同治理天下。
但朱元璋可不像宋朝皇帝那么好說話,他的執政風格更為犀利,政治手段也更為強硬。
他是草根皇帝,一路走來極為不易。
正因為經歷了千辛萬苦,他才更想守住自己的位置,不愿意分出一絲一毫的權力。
封建君主專制制度,也開始逐漸向頂峰發展。
此時的士大夫還想要限制皇權,想踐行儒家思想和學說,建立一個儒學體系之中的理想化社會,實現他們“立功”的目標。
朱元璋卻并不愿意受人擺布,區區士大夫,休想奈何他,皇帝和士大夫之間的明爭暗斗,也由此而拉開序幕。
在此過程中,士大夫階層一直在積極爭取。
他們可以拼得頭破血流,也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他們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踐行自己的政治理想。
雖然社會環境已經改變,但“立功”仍舊還是苦苦掙扎的士大夫們不懈地追求。
真正讓士大夫階層灰心喪氣,轉變追求的事件,在嘉靖皇帝執政之時發生。
嘉靖皇帝并不是祖宗禮法認可的正統皇帝,他的親生父親并不是上一任皇帝。
過去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藩王,誰也不會想到,就連他自己也不敢想象,未來的一天,他會來到北京城,會坐上龍椅,登頂天下。
其實嘉靖皇帝的繼位過程名正言順,受到了上一任統治階層的認可,這個皇位,并非他通過陰毒的手段謀奪而來。
嘉靖皇帝在正式繼位之后,想要追封自己的親生父親。
為人子女,這一行為無可厚非,只是他的身份畢竟十分敏感,士大夫們便想以此為理由拿捏他,逼迫他作出第一次妥協。
士大夫階層的代表楊慎向嘉靖皇帝上書,直言不諱,要求皇帝收回成命。
他的大意是:“你能從上一任皇帝手里得到繼承權,那是你運氣好。你親爹可沒有那么好的運氣,和先帝平起平坐。祖宗禮法不可廢,你這行為實在于禮不合?!?/p>
盡管礙于嘉靖皇帝的身份,楊慎的用詞十分委婉,皇帝本人還是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現在他既然已經手掌大權,那便不可能再像過去一樣任人拿捏,這樣的妥協和退讓,一旦開了頭,以后便會有無數次。
于是嘉靖皇帝打定主意剛到底,不管士大夫怎么說,怎么做,甚至以死相逼,他都不打算收回成命。
雖然士大夫不能為皇帝所用,但此時他手中還有東廠西廠和錦衣衛這類特務機構。
利用特務來威脅朝臣,本就是明朝皇帝的慣用伎倆,嘉靖皇帝也不例外。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斗爭中,他作為皇帝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士大夫終于清醒地認識到,在絕對專制的權力面前,他們過去所堅持的“立功”的目標,已經沒有了實際的意義。
既然已經淪為專制主義和中央集權的工具,那便意味著他們“治國”和“平天下”的愿景幾乎無法實現。
沒有辦法在現實的政治生活中發揮價值,他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精力用于傳播學說和著書立說之上。
這就是士大夫態度的轉變,從“立功”到“立言”的轉變。
他們更加關注自我的精神世界,關注虛無縹緲的文化境界,關注儒家學說體系在社會上的傳播情況。
明朝時期的《永樂大典》,就是士大夫“立言”而誕生的典型成果。
《永樂大典》堪稱百科全書,涵蓋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凝聚著編寫者們的智慧和心血。
明末清初社會文化繁榮,各類文學作品大行其道,也與士大夫的“立言”有很大關系。
高壓政策,影響心境
清朝建立之后,文化政策更為高壓,文人階層的生存空間被不斷擠壓。
文字獄,就是朝廷政權對士大夫階層的一次殘忍迫害。
統治階級僅憑自己的喜好和思考,隨意揣測一位文人辛苦創作的文學作品,甚至給對方安上莫須有的罪名,迫害對方至死。
有的文人在死亡以后,還會被開棺戮尸,文字獄的殘酷程度,遠遠超過想象。
久而久之,士大夫階層已經沒有在統治階級面前發表言論的欲望。
他們不愿意為了一個無法實現的目標,忍受折磨,獻出生命。
對現實世界的不滿,對殘酷秩序的抱怨,他們只能隱晦地發泄到文學作品當中,于是,“立言”漸漸成為了清朝士大夫中的流行趨勢。
這群社會精英階層,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心中或許也有一番丘壑,可他們實在太過無奈,便只能得過且過,放縱自我,不再去思考所謂的儒學追求。
這是逃避,也是士大夫們的自我防御機制。
結語:
社會環境的轉變,士大夫階層地位的轉變,會直接影響他們對“立功”和“立言”的追求。
當共治天下時,他們會產生參政議政和建言獻策的積極性。
當與君權的博弈處于下風時,他們也只能認命,接受難堪的現實,追求自我精神世界的滿足。
參考資料:
《明史》
《士大夫的轉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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