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地圖上的四百公里,而是每次視頻時,我媽總說"家里都好",而我假裝信了。
1.
上周三晚上八點半,我剛把朵朵的數學作業吼完,手機響了。屏幕上跳著"母上大人"四個字——這是去年她學會微信支付后,我偷偷改的備注。
"喂,媽?"我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手還在擦餐桌上朵朵灑的牛奶。
"吃飯沒?"電話那頭傳來我媽特有的開場白,背景音里還有我爸刷短視頻的魔性笑聲。
"剛吃完,你們呢?"我順手把擦過牛奶的紙巾團成球,一個三分投進垃 圾桶——沒進。
"你爸非要去省醫院復查他的老花眼,高鐵正好路過你那站..."我媽的聲音突然放輕,"要不...我們下車住一晚?"
我擦桌子的手頓住了。
四百公里。高鐵97分鐘,開車5小時。上次見面還是春節,我媽偷偷往我行李箱里塞了二十包無糖餅干,過安檢時撒了一地。
"來!必須來!"我聲音突然高了八度,嚇得朵朵從客廳探出頭,"我給你們訂酒店!就家旁邊那個全季..."
"別亂花錢!"我媽立刻打斷,"我們就住一晚,看看你和孩子就走..."
電話那頭傳來塑料袋的窸窣聲,接著是我爸的小聲嘀咕:"我就說別告訴閨女..."
2.
掛掉電話,我立刻打開手機計算器:全季酒店大床房498元/晚,附近那家網紅本幫菜人均150,再加上...
"媽媽,外公真的要帶會跳舞的機器人來嗎?"朵朵抱著她的奧特曼靠過來。
"是外婆答應你的會翻跟斗的螞蚱。"我揉著太陽穴,突然想起明天還要交季度報表。
手機突然震動,主管發來微信:"明天上午十點臨時會議,把三季度數據都準備好。"
我盯著屏幕,手指在"請假"按鈕上懸了半天,最后還是退出了釘釘。
3.
變故來得比想象中快。
周五早上,我正在會議室對著PPT昏昏欲睡,手機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我媽的語音消息:"閨女啊,你爸今早下樓扭到腰了..."
緊接著是一條我爸躺在社區醫院的照片,老頭兒齜牙咧嘴地比著剪刀手,背后貼著"針灸推拿"四個大字。
我立刻貓著腰溜出會議室,躲在消防通道里回電話:"嚴不嚴重?要不要..."
"沒事沒事!"我媽聲音洪亮得反常,"你忙你的,我們改天再..."
背景音里,護士正在叫號:"16號,空腹血糖測了嗎?"
我的手指突然發冷——我媽上周的血糖記錄還沒發到家人群里。
4.
那天晚上,我邊給朵朵檢查作業邊和表姐視頻。
"小姨前兩天測血糖,餐后18..."表姐說到一半突然卡住,"她沒跟你說?"
洗衣機在陽臺發出沉悶的轟鳴,我盯著朵朵作業本上"3+5=7"的答案,突然想起上周我媽視頻時,攝像頭總是莫名其妙地對準天花板。
5.
周六凌晨四點,我輕輕搖醒老公:"我請了三天假,回去看看。"
他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我給你轉兩千..."
"不用。"我把充電寶塞進背包,"這次回去,得說說讓他們裝監控的事。"
朵朵在半夢半醒間滾進我懷里:"媽媽...我的螞蚱..."
6.
高鐵駛過農田時,我收到我媽的微信:"別回來了,你爸能下床了!"
附帶視頻里,我爸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彎腰撿遙控器,背景音是我媽憋笑的聲音:"慢點演!鏡頭穿幫了!"
我笑著笑著,眼淚突然砸在手機屏幕上。四百公里,原來他們也在演"我很好"的戲碼。
7.
推開家門時,我媽正戴著老花鏡研究血糖儀,茶幾上擺著三盒拆封的無糖餅干。
"你們怎么..."我媽的驚訝很快變成掩飾,"吃飯沒?冰箱里還有..."
朵朵已經撲向我爸:"外公!我的機器人呢?"
老頭兒神秘兮兮地從身后掏出個塑料盒——里面是只綁著紅繩的機械蟋蟀,正在瘋狂轉圈。
"淘寶9塊9包郵。"我爸得意地眨眼,"比真螞蚱聽話多了。"
8.
晚飯后,我媽終于讓我看了她的血糖記錄本。最新一頁寫著:"9月15日,餐后14.6,女兒買的餅干太甜。"
我默默把包里新買的動態血糖儀拿出來,她立刻擺手:"這么貴的東西..."
"媽,"我拆開包裝,"你知道我為什么總買無糖餅干嗎?"
"因為健康啊。"
"不是,"我低頭給她戴傳感器,"因為小時候我蛀牙,你總把別人送的點心換成無糖的,自己吃那些甜的。"
屋里突然安靜,只有機械蟋蟀還在不知疲倦地轉圈。
這世上最好的孝順,不是買多貴的血糖儀,而是終于學會看穿父母那拙劣的"我很好"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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