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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燕銘）

云燕銘曾是中國京劇院、哈爾濱京劇院著名的青衣，母親是京劇演員新蘭秋。

云燕銘文武兼修，擅演的劇目有《孔雀東南飛》《孔雀膽》《十三妹》《打金枝》《白蛇傳》《秦香蓮》《趙一曼》《革命自有后來人》等傳統、現代京劇劇目。

1955年，云燕銘赴波蘭華沙參加第5屆世界青年聯歡節，憑借《雙射雁》《盜仙草》《水斗》獲得金質獎章。

云燕銘情感坎坷，與著名的京劇武生張云溪是初戀，張云溪后來成為乒乓球世界冠軍李富榮的岳父。云燕銘與張云溪很相愛，為何又分開了？

1952年，云燕銘與戲曲名流馬彥祥在北京再婚，成為他的第四任妻子。1958年云燕銘離婚后，一直沒有再婚，到2010年病逝時，她已單身了52年……

01

馬思猛（攝于2019年）

“細品名人”撰寫此文前，采訪過馬彥祥的兒子馬思猛，還認真閱讀了馬思猛撰寫的關于父親的傳記《攢起歷史的碎片》，該文內容獨家、真實、可信。

云燕銘原名羅鉅壎，1926年2月10日出生于山西大同，父親羅子臨是廣東南海人，因逃婚來到山西大同。

羅子臨家境優越，接受過良好教育，在一家商行任職。

羅子臨喜歡京劇，結識了武花臉京劇演員安永義。對方有個女兒叫新蘭秋，跟隨父親唱戲。

在安永義的撮合下，羅子臨與京劇演員新蘭秋在大同結為夫婦。

（解放前的京西小煤窯）

1926年，羅子臨夫婦的長女云燕銘降生。她3歲時，父親來到北平附近的房山縣與朋友合伙開煤礦。

哪知兩年后，羅子臨受騙破產，家境頓時變得窘迫起來。云燕銘下面有4個弟弟妹妹，大弟弟因病無錢醫治夭亡。

家庭的重大變故，讓羅子臨性情大變，經常與新蘭秋吵架。云燕銘8歲時，父母離婚了，羅子臨帶著小兒子羅紀權回到老家廣東，云燕銘與兩個妹妹跟隨母親在北平生活。

羅子臨回廣東后，沒有給3個女兒寄一分錢撫養費，云燕銘和兩個妹妹靠母親和外公唱戲養活。

（云燕銘《拾玉鐲》劇照）

生活所迫下，云燕銘早早學戲。新蘭秋撫養3個女兒壓力很大，離婚不久，她帶著3個女兒與京劇花臉演員朱喜芬再婚了。

云燕銘跟著母親、外公、繼父學戲，為家里節省了很多開支。

云燕銘10歲時，跟著家人去濟南演出，恰巧馬連良也在那里演出。朱喜芬是馬連良的師兄，馬連良為讓師兄增加點收入，請他給自己配戲。

馬連良看過云燕銘的戲，認為小姑娘將來能成角。

高百歲（1902年～1969年）

1938年，12歲的云燕銘隨家人去南京演戲，加盟高百歲班社。在師父高百歲的家里，云燕銘遇見了大她18歲的戲曲名流馬彥祥。

云燕銘怎么也想不到，馬彥祥日后會成為她的丈夫。

1939年，云燕銘隨高百歲去上海演出，一出《紅菱艷》讓她紅遍上海。在周信芳的介紹下，云燕銘拜京劇名家馮子和為師，學習花旦、刀馬旦。

周信芳（1895年1月14日－1975年3月8日）

馮子和將云燕銘當女兒，不僅教她唱戲，還教她讀《百家姓》《千字文》《唐詩宋詞》等。

一年多后，云燕銘離開馮子和，隨母親和繼父到煙臺、青島等地演出。

1941年，云燕銘在北平拜程硯秋為師。程先生沒有時間教云燕銘，安排吳富琴代收云燕銘做弟子。

02

云燕銘在北平學戲期間，與京劇演員張云溪產生了感情。

張云溪1919年出生于上海，比云燕銘大7歲，他長相英俊，有一身好功夫。

張云溪也在北平學戲，兩人互相吸引，產生了戀情。但張云溪的家人堅決不同意，不準兒子娶個唱戲的。

新蘭秋深受傷害，憤怒地給張家回話：我女兒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嫁給唱戲的。云燕銘和張云溪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被兩邊父母棒打鴛鴦，不得不分手了。

（云燕銘）

云燕銘在心里愛慕張云溪，一直放不下這段感情，此后母親托人給她保媒，她一律拒絕。

在舊社會，階層是按工、商、農、兵、乞、娼、優（戲曲演員）來排列的，可見戲曲演員地位之低。

即便有名氣的戲曲演員，也要受到地痞流氓、軍閥惡霸的欺負，沒名氣的演員更是舉步維艱。

與張云溪分手后，云燕銘隨母親、繼父去遼寧奉天大舞臺演出，被一位姓宋的日本憲捕盯上了。

（解放前的沈陽）

對方三番五次帶著糕點拜訪新蘭秋，要求與云燕銘結婚。云燕銘深惡痛絕，躲著不見面。姓宋的憲捕懷恨在心，便將與云燕銘配戲的小生徐菊華抓進監獄。

云燕銘和母親將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托人將徐菊華救了出來。

隨后，云燕銘化妝成農婦，與母親和繼父坐馬車趕往火車站，連夜車逃回北平。

在北平唱戲，云燕銘也受盡欺負，一個40多歲的惡棍要納她為妾。為逼云燕銘就范，惡棍用刀剁掉了自己的半截手指，然后惡狠狠地說：要是不嫁給我，你就跟這截手指一樣！

（云燕銘《貴妃醉酒》劇照）

新蘭秋和丈夫嚇得瑟瑟發抖，只得花錢托人打點，她連最后一個耳環都賣掉了，才將惡棍打發走。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云燕銘感覺自己活得像個人了，不由熱淚盈眶。

同年，云燕銘進入中國戲曲研究院京劇實驗工作團（中國京劇院前身）當演員。

令云燕銘意外的是，張云溪也是團里的演員，她心里沉睡的愛又復蘇了。

（張云溪《三打祝家莊》劇照）

誰知張云溪早已結婚了，妻子名叫遲淑媛，岳父是著名的京劇武生遲景昆?，F實殘酷，云燕銘只得讓心中的愛化成云煙。

張云溪與妻子生了5個兒子兩個女兒，最小的女兒名叫張予懿，是一名舞蹈演員。

張予懿的丈夫是大名鼎鼎的乒乓球世界冠軍李富榮，1999年李富榮擔任中國體育總局副局長，2010年當選亞乒聯終身榮譽主席。

（李富榮與妻子張予懿）

張云溪是乒壇名宿李富榮的岳父，乒壇帥哥李富榮是京劇名家張云溪的女婿，媒體曾以這樣的標題進行報道。

03

錯失張云溪，讓云燕銘心灰意冷。1949年冬天，云燕銘遇到了戲曲名流馬彥祥。

馬彥祥也是中國戲曲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導演、演員、戲曲理論家，才華橫溢，家境顯赫。

馬彥祥祖籍浙江鄞縣，1907年出生于上海， 父親馬衡曾任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教授，后擔任故宮博物院院長。

馬衡（前排右二）與家人，前排少年為馬思猛

馬彥祥自幼隨父親在北平讀書，高中畢業后考入上海復旦大學。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馬彥祥擔任文化接管委員會文藝部副部長兼舊戲處處長。

當時北平的戲曲藝人有2400多人，大小戲班50多個。這支龐大的戲曲隊伍烙下了舊社會的烙印，馬彥祥負責北平戲曲界的改造，因此他經常與戲曲演員見面。

云燕銘是在前門外櫻桃斜街梨園工會見到馬彥祥和田漢的。多年前，馬彥祥在高百歲家中見過云燕銘，一眼就認出了她。

馬彥祥（左）與作家張恨水

馬彥祥身材挺拔，肩膀寬寬的，雙目炯炯有神，他笑起來有幾分憨厚，給云燕銘留下了謙虛、誠實的好印象。

馬彥祥已經離過3次婚了，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復旦才女沉櫻，兩人1929年結婚，1931年離婚，1931年生下女兒馬倫。

馬彥祥的第二任妻子是大名鼎鼎的電影明星白楊。兩人1935年結婚，1936年離婚，沒有孕育孩子。

（白楊）

據馬彥祥生前回憶：他與白楊離婚的原因很搞笑，他讓白楊專注演話劇，而白楊要拍電影，馬彥祥認為白楊不聽他的話，就與白楊離婚了。

馬彥祥的第三任妻子叫林婧（也叫林斐宇），她是泰國籍廣東潮州人。

馬彥祥在南京國立戲劇學校任教時，林婧是他的學生，兩人1939年結婚。

（林婧）

婚后，馬彥祥與林婧于1942年生下了兒子馬思猛。林婧性格強勢，經常跟馬彥祥打架，馬彥祥無法收拾殘局，便躲到好友夏衍家。

1947年，馬彥祥與林婧離婚了，兒子跟隨他生活。

云燕銘與馬彥祥重逢時已經23歲，在那個年代屬于老姑娘了。云燕銘長相漂亮，在舞臺上光彩照人，馬彥祥愛慕她。

礙于身份和年齡，馬彥祥不好出面追求，便請戰友馬少波，及京劇名家李世濟的父親李乙尊出面撮合。云燕銘沒讀過書，崇拜知識分子，便接受了。

（云燕銘與馬彥祥結婚照）

1950年4月3日，云燕銘與馬彥祥在北京的南河沿歐美同學會舉行婚禮，田漢擔任證婚人。

張云溪也來參加婚禮，真心祝云燕銘幸福。

04

婚后，云燕銘生下了女兒馬思敬、兒子馬思敦。云燕銘是一個少見的好繼母，善待繼子馬思猛。

馬思猛的親媽林婧離婚后遠赴美國定居，后再婚又生下了一個兒子，從沒回國看過馬思猛。云燕銘覺得繼子可憐，將他當親兒子疼。

（左起：云燕銘、馬思猛、馬思敬、馬彥祥、馬思敦）

云燕銘在中國京劇院二團排戲時，經常將3個孩子帶到后臺，她給孩子們買點糖果或水果，分成三份讓他們在后臺吃。馬思猛幫繼母照顧妹妹、弟弟，不讓他們亂跑。

云燕銘是中國京劇院二團的骨干演員，1955年她赴波蘭華沙參加第5屆世界青年聯歡節，因主演《射雙雁》獲得金質獎章。她主演《盜仙草》獲獎狀，她主演《水斗》獲集體金質獎章。

云燕銘扮相俊美，唱腔委婉動聽，表演細膩傳神，在青年聯歡節風頭無雙，為祖國贏得了榮譽。

張云溪（右）張春華京劇電影《三岔口》劇照

（張云溪）

云燕銘與初戀男友張云溪是同事，平時兩人私下里有接觸，于是有人造謠，說他們舊情復燃。

京劇院領導不問青紅皂白，將云燕銘和張云溪狠狠批評了一頓。

這時馬彥祥已擔任文化部戲曲改進局副局長，流言蜚語傳到他的耳朵里，他臉上掛不住。

1958年春天，云燕銘與馬彥祥辦理了離婚手續。為了遠離張云溪和馬彥祥，她主動要求調到哈爾濱京劇院工作。

（云燕銘）

云燕銘在與繼子馬思猛在一起生活的過程中，產生了深厚的感情。離婚時，云燕銘向馬彥祥提出，想將馬思猛帶到哈爾濱一起生活。

馬彥祥認為云燕銘提這個要求是為復婚埋伏筆，便沒有同意。

1958年夏天，云燕銘帶著一雙親生兒女去了哈爾濱，馬思猛跟著父親馬彥祥留在北京。

云燕銘是哈爾濱京劇院的臺柱子，但作為單親媽媽，她獨自撫養一雙兒女，承受方方面面的壓力。

（云燕銘的工作單位，2015年哈爾濱京劇院并入黑龍江省京劇院）

而馬彥祥離婚后，從未主動去哈爾濱看望過兒女。云燕銘覺得沒有給兒女一個完整的家，流下了愧疚的淚水。

哈爾濱京劇院善待云燕銘，給她的工資定為最高級每月770元，還給她分了一套大房子。云燕銘帶著一雙兒女在哈爾濱過上了安穩的生活。

1964年，云燕銘排演現代京劇《革命自有后來人》，赴北京參加全國京劇現代劇觀摩演出，大獲成功。、

文化部將《革命自有后來人》當成全國京劇團體學習的劇目之一，并灌制了唱片，還出版了劇本的單行本在全國發行。

（云燕銘在《革命自有后來人》中飾演的“李鐵梅”）

觀摩演出結束后，云燕銘被留在北京繼續公演，連演20多場，一票難求。

當時中央一位女領導安排中國京劇院排演現代京劇《紅燈記》，但《革命自有后來人》的風頭蓋過了《紅燈記》，女領導很不滿，便讓《紅燈記》暫停排演，并給哈爾濱京劇院提出嚴苛的要求：不準再巡回演出；不準再來北京公演；不準再灌制唱片；不準給其他劇團輔導。

在這種情況下，《革命自有后來人》只得停演，而中央女領導借鑒《革命自有后來人》的模式，執導、排演樣板戲《紅燈記》。

05

（云燕銘劇照）

云燕銘的心血付之東流，她難過傷心。但事情遠沒有結束，為了徹底壓制云燕銘，1965年她被停職反省，經常被拉出去批斗。

云燕銘請了一名保姆在家里照顧兒女，相關人員認為她過資產階級的生活，將她當批斗的靶子。

1966年特殊年代來臨，云燕銘被抄家，被游街批斗，成了黑幫分子。造反派將她關在化妝室里批斗，她跪在中間，周圍站了一圈人，他們用腳將她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1969年3月，云燕銘下放到哈爾濱軸承廠勞動，后又去黑河農村勞動。這時哈爾濱京劇院的牌子被摘掉了，改為木偶皮影藝術劇院。

（云燕銘與一雙兒女）

云燕銘在農村勞動3年，1972年回到哈爾濱，被安排在木偶皮影藝術劇院打掃廁所。

她凌晨5點就得起床，坐公共汽車趕到劇院，將一樓到五樓的廁所打掃得干干凈凈。

精神煎熬下，云燕銘幾次想到自殺解脫，但看到一雙無依無靠的兒女，她咬牙在心里告誡自己：我不能死，我死了兩個孩子怎么辦？

1976年特殊年代結束，云燕銘的同事都陸續平反恢復工作，而她卻遲遲沒有動靜。直到1979年，云燕銘的工作和生活才恢復正常。

云燕銘下基層為工人演出（攝于上世紀80年代）

此后10多年里，云燕銘主演的新編歷史劇《孔雀膽》、現代戲《趙一曼》等，獲得廣泛好評。

云燕銘主演的《孔雀東南飛》《白蛇傳》《秦香蓮》等傳統戲，深受戲迷追捧。

云燕銘離婚時才32歲，還很年輕，因為帶著一雙兒女，她的再婚變得很困難。

特殊年代里她遭受沖擊，沒人敢追她。她上世紀80年代恢復正常待遇時已人到中年，便斷了再婚的念頭。

云燕銘（中）演出照片

云燕銘的一雙兒女都沒有學京劇，女兒馬思敬成年后在哈爾濱工會工作，兒子馬思敦在哈爾濱一家國企上班。

2008年，72歲的云燕銘患上了肺癌，在醫院接受治療。癌癥得到控制后，她又得了心臟病、肺結核，在醫院住院。

云燕銘出院后，兒女輪流過來照顧他，將她的生活安排得很好。

云燕銘的外孫丁辰是哈爾濱道里公安分局的刑警，孫女馬欣是上海電視臺的駐京記者。

外孫和孫女也很孝順，不僅抽空探望云燕銘，還給她寄藥和營養品。

云燕銘（1926年—2010年8月10日）

2010年8月10日，云燕銘因肺癌、心臟病不幸在哈爾濱離世。這時，云燕銘已經單身了52年，她30出頭就單身，漫長的52年里，經受了怎樣的煎熬呀！

值得一提的是，馬彥祥的第一任妻子沉櫻、第二任妻子白楊、第三任妻子林婧，與馬彥祥離婚后，都再婚了。馬彥祥離世后，他的第五任妻子童葆苓也在美國再婚了。只有云燕銘一直單身到死，孤獨半個多世紀。

云燕銘的女兒馬思敬和兒子馬思敦，一想起母親的悲苦，就心痛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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