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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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一旦車企遭遇困境，車輛的售后和車主的權益該如何保障，有待出臺保障機制。

作者 |第一財經 馬紀朝

時間已經過去近半年了，哪吒汽車車主王坤的車不僅仍未修好，甚至連當初承諾維修的4S店也已經關門了。

記者采訪發現，自從哪吒汽車創始人、董事長兼CEO方運舟于2024年底對外發布公開信，坦承哪吒汽車正在遭遇經營困難后，不少哪吒汽車的車主，都因車輛保養、維修陷入各種麻煩尷尬。

面臨售后困境的不只是哪吒汽車車主，多家經營遇困的新能源車企的車主講述了他們車輛的售后窘境：有的等不到配件，有的售后維修店已經關閉，有的車輛直接“斷網”了……

深耕汽車行業20多年的車道學院院長黃建華說，近年來，伴隨著近幾年市場競爭加劇，淘汰越發殘酷，有新能源車企因資金或經營問題退出市場，一旦車企遭遇困境，車輛的售后和車主的權益該如何保障，有待出臺保障機制。

“孤兒車”

趙毅突然發現，自己的汽車車門打不開了。他不斷地刷著哪吒汽車的APP，但總是彈出“車輛網絡暫時斷開，請稍后再試”的提示信息。

當趙毅把自己的遭遇分享到幾個哪吒汽車車友群時，卻發現曾遭遇“斷網”尷尬的，并非自己一人。

車友群里，趙毅還看到了車友們描述的各種車輛維修尷尬。

先是有車主說，自己的車減速器有異響，去售后檢查，被告知車輛保修期內可以免費更換，但等了大半年，售后都說配件沒貨。一些等不及的車主干脆選擇了放棄免費維修，轉而到一些二手平臺上購買拆車件，結果卻發現，2024年僅需1900元就能買到的二手配件，如今已悄然漲價至2600元。

還有一些車主發現，當初買車的哪吒汽車4S店，正在悄然關閉。一些城市，甚至連一家維修店都沒剩下。

趙毅的車，當初是在鄭州市西四環的大中原汽車城購買的，如今，這家門店已經悄然關停，再想維修、保養，得跑到幾十公里外、位于鄭州市東三環附近的云時代廣場店。

記者查詢黑貓投訴、車質網等平臺發現，自2024年底以來，先后有近百位哪吒汽車車主投訴反映自己正在遭遇的車輛維修難題，其中反饋較多的，便是車輛維修所需的配件不能及時到位，導致車輛的正常維修不斷被拖延。

面對哪吒汽車的斷網，以及廠家遲遲無法給出解決方案，包括趙毅在內的哪吒車主們選擇了“自救”。其中一名車主發現，車輛斷網的原因之一，是車輛TBOX車聯網系統物聯網卡欠費導致，隨后，車主們開始分享解決方案：通過登錄車輛系統的工程模式，獲取該車輛綁定的物聯網卡信息，然后再通過“聯想懂的通信”公眾號充值，最終解決網絡問題。

但僅僅一天后，“聯想懂的通信”就對外發布重要聲明稱：近期，由于某車企經營波動，部分車主出現斷網。用戶受網絡信息誤導，涌入懂的通信平臺，產生大量異常訂單，導致懂的通信收款賬戶被支付平臺判定為交易異常，將支付接口誤停，產品下架，暫時無法正常提供服務。

趙毅說，這意味著，車主們的這次自發自救的“bug”，也被封堵了。未來，如果車輛再斷網，該如何自救，又成未知數。

威馬汽車車主吳俊也擔心自己的車輛成為“孤兒車”。他的車先是車機系統無法加載，處于暫停服務狀態，之后，手機藍牙鑰匙“小威隨行”也隨之癱瘓。

吳俊所在的威馬汽車車友群內，有的車主說，自己的車輛中途發生事故，車輛被送去修理廠維修后，整整等了小半年，結果卻因為“無法確定定損價格，維修配件缺失”等原因，遲遲無法修好。也有車主說，自己的車輛出現了故障，去維修點修理卻被告知，因廠家服務器停擺，導致車輛故障碼無法讀取，即便車修好，也無法消除儀表盤的故障燈。

此外，愛馳、恒馳、高合等品牌的車主們，也都通過各種渠道“現身說法”，表達著自己在車企遭遇經營困境甚至破產倒閉后的遭遇，并借此呼吁解決方案。

一名來自武漢的恒馳汽車車主投訴稱，自己的車輛不斷出現故障，已經無法正常使用。去維修店維修卻被告知，未經廠家許可，擅自拆裝、維修新能源汽車電池可能涉嫌違法，不敢修。如今，車輛停在家里不能動。

一些想通過出售二手車逃離困局的車主們還發現，伴隨著車企陷入經營困境的信息傳出，想要把手里的車輛賣出去，即使是大幅降價，也不容易轉讓出手。“都怕買了以后修車麻煩?！鄙踔吝B一些二手車商也明確表示，不收倒閉車企的車輛。

賣又賣不掉，繼續開又怕后續會有更大麻煩，這種糾結、焦慮的心態，成為不少新能源“孤兒車”車主最真實的寫照。

如何完善

與燃油車不同，新能源汽車的運行與售后對車企的依賴度要更高，這也是為什么一旦車企出現問題，新能源汽車就面臨售后維護與維修困境的主要原因。

黃建華說，以往的燃油車，核心是發動機，維修更注重機械化，但現在的新能源車，核心是“三電”，維修時更注重電子電氣架構，有時不僅需要更換配件，還要及時對操作系統、軟件后臺進行同步更新、調整，而且，由于廠家之間資源不互通，信息不共享，配件不通用，即便外部汽修廠想要維修，可能也無從下手。

鄭州市二七區主做新能源汽修的龍師傅也告訴記者，在新能源汽修中，一部分可修復、可替代的零部件，相對容易維修，但現在不少廠商為了突出個性化、智能化，使用的異形件越來越多，如果沒有廠家指定的供應商供貨，這種配件很難在市場上拿到貨。遇到這種情況，他們都是建議車主自己去找事故車、報廢車“淘”拆車件，而且，由于廠商的服務器后臺并不面向維修店開放，有時，即便更換了配件，車輛的故障碼依然無法清除，甚至因為后臺無法識別，車輛依然不能正常使用。

龍師傅說，目前對于第三方維修店而言，最麻煩的地方是，車企的系統以及接口、功能控制指令、車機連接路徑等相關參數不對外界開放，如果維修師傅強行破解，則可能存在違法風險，因此，大部分汽修廠都不愿意觸碰跟車機系統有關的維修，這也是導致很多“孤兒車”車主修車無門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在黃建華看來，從目前市場的實踐看，單純依靠車企本身的自覺性，確實無法保障車輛的售后權益，“汽車畢竟不是手機、電腦，還牽涉道路安全，所以售后保障機制更需要考慮周全?！币虼耍ㄗh，國家盡快出臺相關法規條例，并要求車企為每輛售出的新車建立售后保障基金，這樣，即便車企破產，車機系統的維護、零部件供應也不至于停擺。

4月17日，哪吒汽車創始人方運舟在一次與供應商、經銷商的座談會上表示，將盡快解決車輛的配件供應，以保證40多萬車主的車輛維修問題。目前，經哪吒汽車總部協調，大部分車輛已重新恢復網絡。

得知此信息的王坤，又開始重燃期待，他期待自己的車輛能盡快修好，能重新上路。

（文中車主為化名）

微信編輯| 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