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莞青，是一只修行千年的蛇妖。
今日是我化形的日子，也是去與我心上人玄羿履行婚約的好日子。
千年前，他親口在菩提樹下許諾：“若你修得人形，小僧便還俗與你成親。”
可當我身穿嫁衣趕到廣佛寺，他卻將前塵往事忘了個干干凈凈。
“你這蛇妖，莫不是認錯了人？貧僧一心向佛，怎會與你定下婚約？”
……
青城山，七寶菩提樹下。
我看著身披白金袈裟的玄羿，星目如炬，就連握著念珠的指尖上那點嫣紅的朱砂痣也與從前一般無二。
“和尚，你忘了嗎？我是千年前伴你在此樹下修行的靈蛇小青呀——”
我提及往事，玄羿卻皺眉搖頭。
“千年前之事，貧僧不知。你若是靈蛇伴佛修行，更應珍惜佛緣。怎能執著人間情愛，向一個修行之人求姻緣？”
他眼中只有疏離與慈悲，毫無半絲情意。
我拉起他的袈裟，孜孜不倦訴著過往。
“我不是與佛有緣，我是與你有緣。”
“千年前，你的第一世是剛入佛門的小和尚，我伴你在菩提樹下修行至圓寂。你坐化前說下一世要與我成親，我的淚滴在你的手上，化作了你指尖的朱砂痣。”
“第二世，你為僧人，我是你法杖上的青蛇器靈，伴你修行濟世，可他們說你是妖僧，將你腰斬。你說這一世沒等到我化成人形，下一世定不負我。”
“如今這是第三世，你又在這里誦經，我終于修成人形，你我可續前緣了！”
聽到我的話，玄羿卻緊閉雙目，雙手合十轉動念珠誦起了佛經。
“蛇妖，休要再編故事。我不是你口中的三世情僧，速速離開，莫再來打擾我修行。”
他讓我走，我偏不。
我箍緊了雙臂纏在他的腰間，像是千年前盤在他腿上聽他誦經一般。
可他卻沒有像曾經那般任我癡纏，而是打出一道佛光，將我推開。
“大膽妖孽，此乃清修之地，豈容你玷污！”
說完他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在山崖邊打坐誦經。
我想去找他繼續，七寶菩提樹爺爺卻對我用了通靈秘語。
“小青，你現在與他爭論沒有用，他與千年前的玄羿已不是同一人了。”
我頓住身形，怔怔看著樹爺爺。
“爺爺，您的話小青沒聽明白。”
樹爺爺輕嘆了口氣，伸出柔軟的枝條搖搖晃晃的指向西方。
“第一世，玄羿圓寂后化作了青山城鎮山金佛，第二世，玄羿被腰斬后成就金佛舍利，舍利有靈，又被他師父封藏進金佛中。”
“如今，他早無前兩世的記憶，若要他想起一切，得毀了金佛取出舍利讓他服下。”
我不可置信的遙望那尊鎮山金佛，又轉頭望向山道上那若隱若現的誦經身影。
“和尚，我是莞青，你的小青。你真不記得我了？”
佛語聲聲，如珠玉落盤叮咚不停，卻讓我心亂如麻。
我跪倒在樹爺爺面前。
“求爺爺幫幫小青。修行千年，玄羿是我此生之道。我若不能修得圓滿，千年道行盡毀，亦會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菩提樹葉輕輕搖晃，落下一顆金色菩提子。
我伸手接住，跪謝后吞下。
頓時，金光彌漫周身，我趕緊打坐吸收菩提子的靈力。
閉關三日后，我感到身體輕盈了不少。
我用法術幻化了一身衣服，片刻也不敢耽誤，趕緊來到青城山下的廣佛寺。
剛入寺，我便看到許多香客與和尚密密麻麻圍了一圈又一圈。
最中間的玄羿雙手合十，站在最前面。
旁邊站著一個頭戴珠釵的白衣女子，正笑臉盈盈望著他。
人群有人議論紛紛。
“今天是玄羿大師的還俗之日，也是他與我們楚國的玉嫣公主締結良緣之日，真是雙喜臨門！”
我怔愣在原地，一道鐘聲敲響——
玉嫣公主當著眾人之面，親手脫掉了玄羿的袈裟，在他薄唇上落下一吻。

常言，蛇不怕冷。
但這一刻，我卻覺得青城山的陽春三月，冷過臘月寒冬。
玄羿轉身朝著殿前金佛行了一個佛禮，隨即牽住了玉嫣公主的手。
“聽說公主前世和大師是夫妻，如今想起了前世記憶特意為公主還俗。”
“前世緣，今生續。大師真是不負如來，也不負佳人！”
在場的人都感動不已，紛紛贊嘆。
只有我，看著眼前的景象，酸了眼角。
明明，和他前世有緣的是我。
第一世，我在他腿上盤了六十年，圓寂前，他朝著我笑。
“活久了，竟然覺得你一條小蛇也眉清目秀。也罷，下一世你若修得人形，我便與你結一番情緣，還你此生相伴之情。”
第二世，我化作他法器上的青蛇器靈日夜纏繞，他日日同我講經論佛。
但最終卻被人誣為妖僧，腰斬而死。身死那日，他將我放歸山林，并許諾。
“小青，等我。來世不修佛法，只與你雙宿雙棲。”
兩世相加，千載歲月。都是他說要和我在一起，許我夫妻情深，許我來世情緣。
可為什么，如今和他再續前緣的人成了其他女人？
回想起這千年的等待，我忍不住走出人群，對著玄羿大喊。
“和尚，和你有前世情緣的人是我！”
聞聲，眾人紛紛朝我看來。
玉嫣公主柳眉一皺，直接從袖中掏出一把褐黃色的粉末撒向我——
聞到刺鼻的雄黃氣息，我立即抬袖掩面，卻還是不小心沾了些粉末。
頓時，腳底一陣灼熱。原本筆直修長的兩條腿化作蛇尾撐破了裙角！
“啊！蛇妖！”人群驚慌。
玉嫣公主拿出腰間的紫玉收妖葫，大聲呵斥。
“大膽蛇妖，竟敢在佛前造次！”
場面混亂不已。
我無措地想藏起蛇尾，卻毫無辦法。
人群里有人哭喊。
“三日前沈家的孩子被妖怪吃了，該不會就是這個蛇妖做亂吧？”
“太可怕了！大師、公主，快將這蛇妖捉拿，莫讓她為禍鄉里！”
我連忙擺手。
“那不是我，不是我——”
我求救的看向玄羿，玄羿卻只是淡漠掃了我一眼，撥動著掌中的佛珠。
這時，玉嫣從袖中掏出一張泛著紫光的符咒，施法念訣。
“你這蛇妖，今日毀了我和玄羿哥哥的結緣儀式，我要滅了你，替天行道！”
說完，她就直接催動符咒打在我的身上。
“轟！”
我修成人形不過三日，還沒好好鞏固修為收斂妖力，就出來尋玄羿。
紫雷符落下，直將我打得神魂顫栗，妖力四泄。
“噗——”
我吐了一口鮮血，跌倒在地上。
玉嫣解下腰間玉葫蘆對準了我，正要念收妖咒，一旁的玄羿終于停止撥動佛珠。
“佛祖面前，不可殺生。既然她在廣佛寺造次，便由我寺來處理吧。”
“還請公主回去耐心等待。今日中斷的結緣儀式，玄羿會另挑一個良辰吉日補辦。”
玉嫣公主聽了，不情不愿地收了玉葫蘆，恨恨看了我一眼，帶著人馬離去。
人群散開，我支撐著身子想要起來。
但玄羿卻掏出佛紋金缽將我“嗖”的一下收了進去。
金缽之中盡是純真法力，我頓時昏昏沉沉，一陣目眩。
等被放出之時，已經身在地牢。
玄羿親手鎖上了地牢的門，并訓誡我。
“百姓控訴你殺人，我現在將你關押在此。待查清你究竟犯了多少罪，再行處罰！”
我紅了眼眶，字字泣血。
“我剛化形就在菩提樹下尋你，你為何不信我？”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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