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仗要是回不來...”1986年深秋的北京四合院里，秦天攥著調令的手背暴起青筋。秦基偉突然摔下搪瓷缸，茶水濺在將校呢軍褲上： “龜兒子！當年上甘嶺的炮彈都沒讓老子眨眼，你個團長倒先尿褲子了！”窗外的銀杏葉簌簌飄落，砸在院里那輛老式吉普車頂，像極了上甘嶺陣地的彈片聲。

這場父子間的 “戰前動員”，在軍事科學院檔案室留有另類記錄。時任總參作戰部參謀的陸平回憶，調令下達當晚，秦基偉特意要了老山地區1:50000的作戰地圖，用紅藍鉛筆圈出235團防區時，筆尖戳破了三處等高線。這位開國中將的辦公桌玻璃板下，壓著張泛黃的字條： “吾兒秦天，甲子年戍邊”。

秦天的軍旅人生從背密碼本開始。七歲那年，他躲在昆明軍區司令部文件柜里，偷看父親批閱邊境布防圖。警衛員要抱他出去，小秦天突然背誦出剛聽來的密電碼： “洞拐兩幺，方位正北...”驚得秦基偉手中的放大鏡摔成八瓣。這個場景后來被軍區干部傳為笑談： “秦司令家的崽子，抓周抓的是密碼本。”

1973年參軍時，秦天特意選了父親的老部隊27軍。新兵連第一次實彈射擊，他故意打偏兩環——就為避開 “將門虎子”的議論。時任79師師長張萬年檢查靶紙時，用匕首挑出彈頭： “小子，這7.62毫米的創口，比你爹當年用漢陽造打的還規矩。”

老山前線的貓耳洞里，秦天總愛給新兵講上甘嶺的故事。有次講到秦基偉把軍部文工團員編入戰斗序列，列兵小王突然插話： “那您父親舍得讓女兵沖鋒？”秦天摩挲著繳獲的越軍水壺： “他說過，戰爭面前只有戰士，沒有女人。”這話后來刻在了235團榮譽室的銅匾上，旁邊陳列著秦基偉贈子的美制指北針——朝鮮戰場的戰利品。

1986年11月的者陰山攻堅戰，成了秦天軍事生涯的淬火之戰。總攻前夜，他模仿父親當年的做法，把團部炊事班編成預備隊。司務長老馬握著炒勺抗議： “咱就會掄大勺！”秦天把鋼盔扣在他頭上： “炮彈又不認鍋鏟和刺刀！”這場戰斗的傷亡報告里，炊事班殲敵7人的記錄格外醒目。

最驚險的時刻發生在12號高地。越軍的重機槍封鎖了突擊路線，秦天突然搶過報話機： “給老子接軍區前指！”當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的聲音，他用地道湖北話吼了句： “爹，借您當年打范佛里特的勁頭用用！”隨即帶著偵察排從側翼絕壁攀巖突襲。參謀后來在作戰日志里寫： “秦團長攀巖時，腰間晃著秦司令送的'喀秋莎'火箭彈鑰匙扣。”

凱旋那日，秦基偉站在閱兵場觀禮臺，用望遠鏡細細端詳兒子黝黑的面龐。當235團的戰旗經過時，他突然摘下軍帽扇風： “狗日的，比他老子多拿了三枚三等功。”這話被秘書記入工作筆記，成了開國將帥家訓的另類注腳。

1997年香港回歸前夕，已晉升少將的秦天在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本1953年版《上甘嶺戰役總結》。扉頁夾著張泛黃的便箋，是秦基偉1986年寫的： “吾兒若殉國，遺骸當葬者陰山。”淚水打濕將星時，秦天突然明白，當年那頓痛罵里裹著怎樣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