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的臉，是張被生活揉皺又熨平的紙——折痕還在，但總算能寫字了。"

1.

鬧鐘響的時候，天還沒亮。我摸黑爬起來，踩上瑜伽墊。墊子上的汗?jié)n像沒擦干的眼淚，混著昨晚敷面膜時滴落的精華液。

鏡子里的我，眼角細紋用遮瑕膏蓋住了，法令紋還在——美容院的小妹說，這個得做熱瑪吉，一次八千八。我笑了笑沒接話，心想夠我交三個月物業(yè)費了。

女兒出國半年，家里靜得能聽見冰箱的嗡嗡聲。昨天視頻，她興奮地說交了新男友，是個意大利人。我盯著屏幕里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她六歲時，也是這樣仰著臉問我："媽媽，爸爸為什么不回家吃飯？"

2.

離婚那年我38，女兒剛上小學(xué)。閨蜜老劉說："你這條件，再找不難。"我沒吭聲，心想離個婚怎么跟菜市場挑白菜似的。

前夫上個月再婚了，是跳廣場舞認識的。消息是小區(qū)門口賣煎餅的王姐告訴我的："那女的比你小五歲，聽說在老年大學(xué)教交誼舞。"我多加了兩個蛋，笑著說："挺好，他總算找到舞伴了。"

3.

朋友圈里，我是"逆齡辣媽"——上周發(fā)的健身房打卡照，其實是蹭的體驗課；曬的輕食沙拉，拍完就點了一份麻辣燙。

昨天同學(xué)聚會，當(dāng)年的班花拉著我手說："你這皮膚狀態(tài)，說三十都有人信！"我笑著碰杯，心想你們要是見過我凌晨三點失眠時浮腫的臉。

4.

暴雨那天，我在超市搶最后一把特價芹菜。突然聽見有人喊我名字，回頭看見前夫的現(xiàn)任。她穿著亮片舞鞋，籃子里裝著進口車厘子。

"姐，你也買菜啊？"她笑得像朵太陽花。我點點頭，突然發(fā)現(xiàn)她眼角也有細紋了——原來我們都會老，不管嫁沒嫁對人。

5.

女兒寄來個包裹，里面是條褪色的舊圍裙。附的紙條上寫著："媽，記得你說要開甜品店？先從這個開始吧。"

我摸著圍裙上干涸的面粉印，想起離婚前那個生日。前夫說加班，女兒偷偷用零花錢買了小蛋糕，我們娘倆圍著這條圍裙唱生日歌。

6.

周末整理衣柜，翻出一堆"時代的眼淚"——女兒幼兒園的演出服、前年買小一號指望著瘦了穿的牛仔褲、離婚時閨蜜送的真絲睡衣（吊牌還在）。

拍照發(fā)閨蜜群，老劉秒回："牛仔褲掛閑魚！寫'僅試穿'！"張姐說："真絲睡衣下周同學(xué)聚會穿，氣死那個狐貍精！"

7.

社區(qū)開了烘焙班，學(xué)費能抵物業(yè)費。老師是退休的張會計，教我們做老式桃酥。我笨手笨腳，第一盤烤得像煤球。

第二盤出爐時，香味引來隔壁桌的大姐。她嘗了一塊說："跟我媽做的一個味。"我突然鼻子一酸——上次有人夸我手藝，還是女兒上初中時。

8.

現(xiàn)在我的冰箱上貼著意大利語單詞表，女兒說下次視頻要考我。陽臺上種著小番茄，是老劉給的苗。閑魚上那條牛仔褲，昨天被個姑娘買走了，她說："阿姨，我媽媽年輕時也愛這個牌子。"

昨天晨跑遇見前夫兩口子，他沖我點點頭。他妻子頭發(fā)染了栗棕色，和我去年用的染發(fā)劑一個色號。

"中年女人的第二次成長，不是突然開竅，而是某天蹲在地上擦女兒潑的奶茶漬時，突然發(fā)現(xiàn)——這次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