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沛縣的簫聲里,一個編蠶箔的漢子放下竹篾,抄起了弓弦。
周勃不會想到,這雙曾在喪禮上操持樂器的手,日后將攪動漢室風云。
01、草莽英雄
泗水亭的月光淌在周勃黝黑的脊背上,他正低頭編織蠶箔。竹篾在指尖翻飛,編就的不只是養蠶的器具,更是命運轉折的隱喻。
當陳勝吳廣舉起義旗,這個會吹喪曲的篾匠突然發現,拉弓射箭比編席織箔更適合這亂世。
從沛縣到咸陽,周勃的強弓射穿了秦軍的盾陣。巨鹿的箭雨、垓下的號角,他的弓弦始終緊繃,如同漢初那波譎云詭的朝局。
劉邦曾評價他 "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這句話,為他后來的命運埋下了注腳。
漢初分封,周勃受封絳侯,食邑八千戶。此后他繼續為漢室南征北戰:剿滅韓王信叛亂、擊敗陳豨、平定燕王盧綰,戰功赫赫。
尤其在劉邦臨終前,他被指定為托孤重臣之一,與蕭何、曹參、王陵、陳平等共同輔佐漢惠帝,成為漢初軍事與政治的雙重支柱。
02、未央宮變
呂后幾乎殺光了劉邦的兒子,能 "安劉" 的周勃卻只能隱忍。雖居太尉之職,兵權卻早已被呂氏奪走。
但時間站在周勃這邊。呂后薨逝那夜,未央宮的燭火在周勃眼中跳動成血色,他又想起劉邦那句 "安劉氏者必勃也"。
所謂 "安劉" 或許只是由頭,此刻他更清楚:呂氏的權勢絕不能再騎在他們這些功臣的頭上!
永遠不會沖在前面的陳平在旁鼓動打氣,周勃的手第一次顫抖——不是握不住弓,而是握不穩那象征兵權的玉玨。
要么不動,動則必絕!呂氏必須滅族!
詐取北軍兵符后,他振臂高呼: "為劉氏者左袒!"
數千將士瞬間露出左臂。他知道勝利在望了。
當未央宮門的鐵環被他砸響時,八百里秦川都在震動。
誅呂安劉的大戲中,周勃成了最鋒利的劍,卻也成了最顯眼的靶。
文帝登基大典的編鐘聲里,周勃的朝服綴滿金線,卻比當年的戰甲還要沉重。陳平退隱時的微笑,像極了當年劉邦拍他肩膀時的神情。
《史記》記載,周勃下朝時 "意得甚",文帝表面禮遇,卻暗中采納袁盎諫言,削弱其權威。
周勃被迫兩度辭相,還不知進退的他最終被遣返封地絳縣。
功高震主的道理,謀士陳平深諳于心,可惜周勃卻看不透。
03、獄中讖語
文帝要坐穩這江山,就必須通過拿捏周勃這第一的從龍功臣,以震懾所有功臣。
回到封地的周勃陷入極度恐懼,每逢郡守巡查便 "披甲持兵"。這正好給了文帝理由,終被誣告謀反。
當廷尉的黑衣武士包圍絳侯府時,他才忽然明白:未央宮的臺階,從來都是鮮血澆鑄。
陰濕的天牢里,周勃的囚衣滲出血跡。獄吏的皮鞭落下時,他恍惚看見細柳營飄揚的旌旗。
"將軍可知今日?" 小吏獰笑著。
周勃摸出最后的金餅——這是他能想到的,在這方寸牢房里唯一能夠自保的 "武器"。
當長安城的月光透過鐵窗,他忽然大笑——原來最險惡的戰場,不在楚漢邊界,而在這三尺牢房!
文帝這位善于權術的帝王,只是想給功臣集團一個教訓,而并不是想真得殺掉周勃,讓功臣集團重新陷入恐慌。
所以,當周勃的公主兒媳(其子周勝之娶文帝女)通過竇太后來求情時,文帝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順坡下驢赦免了他。
出獄那日,老侯爺望著未央宮方向喃喃:"吾曾掌百萬雄師,竟不知獄吏之尊!"
這話隨風飄進史冊,成為所有功臣的讖語。
04、細柳殘陽
周勃的悲劇,在其子周亞夫身上重演。
周亞夫治軍細柳營時,總在轅門前多站片刻。周勃臨終時攥著他的手說:"莫學我,弓滿則折。"
可當七國叛旗蔽日,他還是披上了那副注定沉重的鎧甲。
"飛鳥盡,良弓藏;走兔死,獵狗烹",成功平叛的將軍,像他的父親那樣,最終被皇帝隨便安了個罪名投入大獄,活活餓死——如果說殺周勃,新皇帝還要考慮其他開國功臣會不會被逼反,而殺周亞夫,已經完全不存在這種擔心。
景帝賜宴時的無箸肉塊,恰如當年獄中帶血的囚飯,父子兩代,終究走不出這個死局。
長安城的秋風卷起落葉時,老絳侯的弓弦早已朽爛,但未央宮檐角的銅鈴仍在輕響。每一聲叮當,都在訴說著功高震主的古老寓言。
從大漢韓信到大明藍玉,從大漢周勃到滿清年羹堯,歷史的弓弦永遠在重復同樣的顫音——拉滿時驚心動魄,松懈時殺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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