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9日,人民文學獎將“傳播貢獻獎”授予直播頂流董宇輝,理由是他在直播間創下《人民文學》單場銷售99.2萬冊、1785萬元成交額的紀錄。
這場看似文學與流量“雙向奔赴”的盛事,實則撕開了當代文學評價體系的深層裂痕——當銷量成為文學獎項的授獎邏輯,文學的精神內核是否正在被資本與流量重構?
值得一提的是,人民文學獎是由《人民文學》雜志主辦的國內重要的純文學獎項,首次頒發于1986年?。2024年度人民文學獎新增了“傳播貢獻獎”,以表彰在文學傳播方面作出突出貢獻的個人或團體?。董宇輝因其在新媒體平臺上的文學傳播工作,成為首位獲得該獎項的人。
董宇輝通過自己的方式,為文學打開了金庫,是值得肯定的。但人民文學獎作為國內重要的純文學獎項,為董宇輝非文學創作者的身份單開一列,這種做法值得我們深思。而董宇輝獲得人民文學獎之后,給文學作家和讀者,是否帶來價值觀困境??
一銷量神話:文學傳播的狂歡與異化
董宇輝的獲獎詞中,“喚起內心熱望””傳播模式革新”等表述,將文學傳播簡化為數據堆砌的勝利。直播間里,“上億點贊”“百萬觀眾”的流量泡沫,掩蓋了文學接受的本質困境:當外賣小哥留言“讀詩讓等單時間有了詩意”,這種碎片化的詩意消費,究竟是對文學精神的親近,還是算法投喂下的精神代餐?
數據顯示,直播間購書者中90后、00后占比超60%,但《人民文學》編輯部并未公布這些讀者后續的完讀率與深度反饋。這場以”尋親”為名的文學運動,最終演變為一場數據驅動的商業狂歡。
更值得警惕的是評獎機制的內在悖論。作為國家級純文學獎項,人民文學獎歷來看重作品的思想深度與藝術價值,其評選范圍本應局限于《人民文學》年度刊發作品。而今設立“傳播貢獻獎”,實質是將商業傳播效果納入文學評價體系。這種標準遷移,使得柳青《在曠野里》等嚴肅文學作品,不得不與直播間叫賣聲同臺競技,文學價值與市場價值被強行等量齊觀。
二流量邏輯對文學價值的系統性解構
董宇輝團隊的發展軌跡,暴露出流量至上的創作危機。其主播被指文案抄襲時,辯解稱“高強度直播必須依賴二手材料”,這種將知識生產異化為信息搬運的困境,恰恰印證了布迪厄所言“文化生產場域被經濟資本殖民”的過程。當直播間要求主播每日準備數十個商品的知識切片,文學解讀必然淪為“輕科普”“輕講解”的消費噱頭,深度閱讀被壓縮成三分鐘速食套餐。
這種異化在評獎機制中形成閉環:傳播貢獻獎的設立倒逼文學機構追逐流量,而流量焦慮又催生更多淺層傳播。當文學價值需要用熱搜指數衡量,寫作者不得不將“上直播間”納入創作預設,這種自我審查比任何外部規訓都更具破壞性。
三重構文學評價:超越銷量的精神救贖
文學與流量的關系并非天然對立。但丁《神曲》手抄本通過佛羅倫薩商人傳播,李白詩篇借酒肆歌女傳唱千年,證明真正的文學經典從不抗拒傳播,而是以精神能量重構傳播形態。反觀當下,直播間里《平凡的世界》被簡化為“逆襲雞湯”,作家座談淪為“金句制造機”,這種傳播非但未能拓展文學空間,反而壓縮了文本的闡釋維度。
文學獎項若想守護精神火種,必須建立雙重評價機制:既尊重《云身》對科幻倫理的先鋒探索,也包容《寤生》對水鄉魔幻現實主義的深耕;既贊許董宇輝打破傳播壁壘的嘗試,更需設立防火墻防止流量反噬創作。挪威文化委員會設立“慢電視獎”鼓勵反流量創作,德國圖書獎專設“未被發現的杰作”單元,這些制度設計提示我們:文學評獎不應做數據的應聲蟲,而要做價值的守夜人。
董宇輝領獎視頻中說“榮譽屬于每個讀者”,這句謙辭恰恰暴露了評獎的價值錯位:文學獎項本應屬于那些在語言荒野中開鑿思想隧道的寫作者。當《人民文學》直播間賣出第100萬冊雜志時,我們更應追問:這些數字背后,是否催生了新的路遙、莫言?抑或只是制造了更多轉瞬即逝的文化快消品?
文學終將證明,比銷量更重要的是作品中震顫的靈魂,比流量更持久的是文字里不滅的星光。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