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張學良重獲自由后,立刻主動聯系了歷史學家唐德剛,請他為自己寫一本口述回憶錄。
唐德剛受寵若驚之余,詢問張學良為何選中自己,張學良回答,他看過唐德剛寫的《李宗仁回憶錄》(李宗仁口述,唐德剛執筆),覺得寫得很好,自己雖然沒有見過李宗仁,但他太了解蔣介石,而唐德剛筆下所寫的蔣介石和李宗仁口中的蔣介石,就是“百分之分百的蔣介石”。張學良翹著大拇指,連連稱贊唐德剛:“寫得好!寫得好!”
作為蔣介石一生的勁敵,李宗仁曾2次把蔣介石逼下野,他對蔣介石有著一般人難有的近距離觀察和長時間接觸。而他對蔣的認識完全符合張學良對蔣的認識,算是“雙重認證”了。那么,《李宗仁回憶錄》中的蔣介石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形象呢?這就是本文要介紹的內容。
李宗仁第一次見蔣介石是在1926年5月11日,當時李從廣西趕到廣東,會見蔣介石并力主北伐。蔣介石此時卻深陷和汪精衛、胡漢民的斗爭和國共摩擦之中,故而推辭說:廣州的情形太復雜,現在不宜北伐。
這次談話進行了幾個小時,李宗仁都沒能說動蔣。回去之后,李宗仁和白崇禧談及對蔣介石的印象時用了3個詞形容:嚴肅、勁氣內斂、狠。李宗仁說:“古人說共患難易,共安樂難。像蔣先生這樣的人,恐怕共患難也不易!”白崇禧聽后表示贊同。
蔣介石的政治手腕
“蔣中正的為人,因其幼年混跡于上海的黑社會,頗受其熏染。對同事,御部屬,一以權詐為能事。在在均使賢者裹足,壯士離心,而攀龍附鳳之徒則蟻附帷幕。”
在李宗仁看來,蔣介石辦事好用“權詐”。這是他成功的秘訣,同時也是他失敗的根本。
原先的蔣介石,是粵軍總司令許崇智的參謀長,但許崇智生活放蕩,辦事守舊,把部隊的大事都交給了蔣介石,于是粵軍的大部分領導權就落到了蔣的手里。而蔣也借此機會,把他的黃埔學生安排進了粵軍,對粵軍進行改造。此后,蔣介石在友軍的協助下,兩次東征陳炯明,消滅劉震寰、楊希閔,確實立下了不少戰功,“這些都使我們(李宗仁桂系)遠道得聞,深致敬佩”。
這次李宗仁親眼見到蔣介石,卻感覺此人:嚴肅、勁氣內斂、狠、難共富貴。
此時的蔣介石,已經是國民黨中的實權人物。而在2年之前,國民黨改組的時候,蔣介石連中央委員都不是。他為何能迅速崛起?李宗仁分析認為,整個過程,蔣介石主要“得力于權詐多,得力于功勛少”。
在國民黨改組之初,孫中山推行“聯俄、聯共、扶助工農”三大政策,這一期間,蔣介石積極靠攏,表現出了“國民黨左派”的積極立場。他聯絡蘇聯顧問鮑羅廷、廖仲愷、汪精衛等人,積極打擊以西山會議派為首的國民黨右派,竟然成了左派的代表人物。廖仲愷被刺后,蔣介石借蘇聯顧問鮑羅廷之手趕走了胡漢民、許崇智,并剪除了西山會議派的勢力,實力進一步鞏固。
然而在此之后,蔣介石又利用黨內排共的情緒,重新和右派聯系,并在3月20日發起了中山艦事變,拘押了俄國顧問,逼迫汪精衛下臺。汪精衛離開后,蔣介石將中山艦事變的責任推給了其部下的右派軍官如吳鐵城,將他們關押拘禁,重新騙取了蘇聯、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的信任。
(之后,蔣介石擔任北伐軍總司令,不斷鞏固自己的羽翼,最終又在上海發起清共。)
在此之后,革命軍開始北伐,李宗仁在蔣介石的手下統軍作戰,對蔣介石的作風便有了進一步的了解。這一時期他的總結是:蔣總司令治軍無法度,遇事不論軍法而好市私恩。
當時的北伐軍內部派系復雜,既有蔣介石的嫡系第一軍,又有李宗仁這些旁系。蔣介石作為總司令,偏袒傾向非常明顯:各軍出發后,部隊按期給士兵發草鞋,但蔣介石卻吩咐,他的第一軍每一士兵發給兩雙,其他二、三、四、六各軍,平均每一士兵連一雙草鞋還領不到。
當時第一軍的部隊鬧了虧空,發不出軍餉來,蔣介石就會把負責的中下級軍官叫到自己辦公室,問他為什么鬧虧空。被詢問的人往往坦白說:“校長,是我一時行為失檢,把軍餉賭輸了。”蔣介石聽后就會把此人大罵一頓,然后寫一張條子,讓他到軍需處領錢,把虧空填上。為什么?因為這些人都是他的黃埔學生,蔣介石為了籠絡他們可以不顧及軍法。
蔣介石的這種作風到后來愈演愈烈,同樣的罪名,不是他的學生就會被就地槍決,是他的學生卻能逍遙法外。整個軍隊分為嫡系和旁系,內部矛盾不斷激化。即使在嫡系內部,由于上上下下都能“通天”,大家都唯蔣之命是從,也會導致將帥不和,上下傾軋。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
“總而言之,蔣氏一生,只知一味制造奴才,而不敢培植人才。總司令是一個極端頑固偏私而嫉賢妒能的人,他對任何文武干部,尤其是統兵將領,都時時防范,連何應欽這樣四平八穩的人,他都不能放心。”
蔣介石的軍事才能
“蔣先生實在是既不能將將,也不能將兵,若以他一己的意志來統兵作戰,安有不敗之理?”
蔣介石原名蔣志清,少年時考入保定陸軍速成學堂,因不受校規被開除。后來去了日本陸軍振武學校,繼續接受軍事教育。蔣介石自稱就讀于日本士官學校第六期,但李宗仁知道蔣介石是在撒謊。李宗仁并不覺得從哪里畢業很重要,畢竟英雄不問出處,他只是不喜歡的是蔣介石的詭詐,多此一舉。
蔣介石的軍事才能如何呢?以李宗仁的視角看就是三個字:不合格。
李宗仁認為蔣介石打仗最大的毛病就是意氣用事。《孫子兵法》說:“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致戰。”而蔣介石往往相反。自北伐以來,蔣介石指揮的武昌之圍、南昌之圍、徐州潰退、淞滬會戰,乃至后來國軍在東北戰場和淮海戰場上的失敗,都和蔣介石的這個缺點有著莫大關系。
這些失敗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明明應該采取更據策略性的進攻方式,或者更有計劃的撤退,但蔣介石卻逞一時之快,強令部下正面硬攻,結果導致作戰失敗。
以淞滬會戰為例。淞滬會戰進行數天后,國軍阻擊的目的已經達成,已成強弩之末,按理應該后撤,但蔣介石卻嚴令有敢擅自撤退者軍法從事,誰要是說前線作戰不利,往往被蔣一通臭罵,所以前線將領只能謊報士氣旺盛、戰局還可維持。
當時白崇禧幾次勸蔣,讓蔣有組織地撤退,不要把“全國兵力的精華在淞滬三角地帶作孤注的一擲”,蔣介石幾次拒絕,到最后才同意。李宗仁認為,與日軍的作戰不應該爭一日的短長,不應該“以匹夫之勇來從事國際大規模戰爭”,多守一兩日和少守一兩日并無太大區別,但“有計劃的撤退和無計劃的潰敗”,差距就太大了。
再如北伐中,蔣介石下令強攻南昌,南昌城垣堅固,白崇禧反對圍城硬攻,但蔣介石不管不顧,結果部隊失利。之后蔣介石幾次抓著白崇禧的手問:“怎么辦?怎么辦?”好在白崇禧已經預料了硬攻必敗,提前在退路上搭好了浮橋。
戰敗后,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因余之疏忽鹵莽,致茲失敗,罪莫大焉,當自殺以謝黨國;且觀后效如何。”
北伐中的徐州之戰也是如此,他不顧實際情況,硬攻徐州,結果中了敵人的誘敵深入之計,導致北伐軍全線潰退,蔣介石的威望大大受損,事后,蔣介石向李宗仁說:“這次徐州會戰,沒有聽你的話,吃了大虧,我現在決心下野了!”這就是蔣介石的第一次下野。
李宗仁說,蔣介石一生三次被迫通電下野,每次下野前都要殺人泄憤。徐州失敗后殺的是王天培,第二次下野前殺的是鄧演達,第三次下野前則殺掉了陳儀。李宗仁說:“于此也可見蔣氏殘忍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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