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夏天,熱浪炙烤著訓練場,我攥著軍校畢業(yè)證書的手心全是汗。作為從地方高中直接考入軍校的"學生官",此刻站在全排戰(zhàn)士面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帶著刺的目光。特別是三班長老王,那個當了八年兵的"老炮兒",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
"排長,單杠二練習能拉多少個?"隊列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空氣瞬間凝固。說話的是炮班的老兵張大山,人送外號"張大炮",臂圍比我大腿還粗。沒等我回答,他又補了一句:"要不您給兄弟們打個樣?"全排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起哄聲,三班長甚至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汗水順著鋼盔帶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我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請教——這是下馬威。器械場上的單杠在烈日下泛著冷光,就像張大炮嘴角那抹挑釁的笑。接過戰(zhàn)士遞來的鎂粉袋時,我瞥見指導員站在樹蔭下,手里的筆記本已經(jīng)翻開新的一頁。
當我的作訓服后背完全濕透時,單杠已經(jīng)晃動了二十七下。落地瞬間,炮班幾個兵的表情像見了鬼——這個戴著眼鏡的"學生官",居然比他們班長還多拉了五個。但真正的考驗在晚飯后降臨,三班長帶著幾個老兵堵住了我回宿舍的路:"排長,夜間射擊有興趣比劃比劃嗎?"
那晚的靶場月光慘白。當報靶員喊出"48環(huán)"時,我聽見身后有鋼盔掉在地上的脆響。這個成績比三班長還高出3環(huán),但我知道,真正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熄燈號響過后,我在筆記本上重重寫下:"要讓他們服氣,光靠軍事素質還不夠。"
第二天早操,我特意提前二十分鐘站在了隊列前。當三班長揉著眼睛出現(xiàn)時,看見的是已經(jīng)跑完五公里的我,作訓服上結著白花花的鹽霜。接下來的一周,我每晚泡在班排里幫戰(zhàn)士寫家信,周末自掏腰包給家庭困難的戰(zhàn)士寄津貼。直到某個深夜查鋪時,聽見上鋪的新兵小聲說:"咱排長...好像不太一樣。"
轉折發(fā)生在秋季戰(zhàn)術演練。旅里突然改變預案,要求我們排擔任穿插分隊。沙盤前,三班長提出的方案遭到連長否決,我在地圖上畫的那條迂回路線卻讓參謀長眼前一亮。當全排踩著齊腰深的河水完成側翼包抄時,炮班戰(zhàn)士主動把最后干爽的襪子塞給了我。
那年冬天特別冷,但排里的氣氛卻像燒旺的爐子。張大炮開始叫我"眼鏡排長",這個外號后來傳遍了全營。春節(jié)會餐時,三班長端著白酒過來碰我的可樂:"排長,我敬你是條漢子。"他仰脖喝盡的不僅是酒,還有那些不服氣的日日夜夜。
1999年開春,我們排被選中參加軍區(qū)比武。在武裝泅渡科目中,新兵小李突然抽筋,是我扛著他游完了最后三百米。當裁判組宣布我們以0.3秒優(yōu)勢奪冠時,全排把我拋向空中的力度差點讓我撞上禮堂吊燈。慶功宴上,旅長拍著我肩膀說:"早知道該讓你當連長。"而三班長醉醺醺地摟著張大炮說:"咱排長...嗝...是塊帶兵的料!"
二十年后的戰(zhàn)友聚會上,已經(jīng)成為某訓練基地教官的張大山端著酒杯找我碰杯:"當年要不是您那27個單杠..."話沒說完就被三班長打斷:"少往臉上貼金!是排長半夜給咱們蓋被子的那雙手..."我看著這些鬢角泛白的老兵,忽然想起那個月光如水的靶場。帶兵就像種樹,你永遠不知道澆灌的哪滴水,會讓種子突然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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