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小隱隱于林,大隱隱于世,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隱逸文化就一直深深影響著文人的思想境界和生活態度。
有人社會適應性極強,隨處而安,不管是隱居山林,還是處于廟堂之上,都能自得其樂,發揮價值。
有的人對社會規則無法認同,對社會現實更是深深失望,所以只能選擇逃避,在山林當中寄托余生。
在不同的時代,對于不同的主體而言,隱逸文化有著完全不同的解釋。
我們很難單純用積極或消極這兩個極端的詞語來對其評價,畢竟隱逸只是個人態度的具體體現,屬于中性生活方式。
在古代社會,隱逸文化究竟是如何發展和演變的?在不同的社會背景之下,中國歷朝歷代又誕生了哪些著名的隱士?
道家思想,逐漸演變
根據現存歷史資料記載,中國最早的隱逸文化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在這一時期,道家文化是其典型代表。
道家文化的兩位重要人物,一位是老子,一位是莊子。他們二人都強調淡泊名利,無為而治,但兩人的思想又有著重點的不同。
老子更強調生活態度上的自由和自由,他認為,一個人行走于天地之間,應當遵從自然和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不以人力強行改變,無法改變之事,不做規律的打破者和挑戰者。
當發現個人的生活態度與社會現實不符時,首先應該考慮改變個人的生活方式,可以換個環境,可以換種面目。
正所謂道法自然,尊重道就是尊重自然,就是尊重天地規律。
從思想側重點上來看,老子更像是一位生活哲學家,他提出的某些生活哲理,在今日這個內卷的世界中對我們尤其適用。
人和人之間競爭不斷,明爭暗斗不斷,真情幾乎消失殆盡,在追逐現實的功利之外,我們還應該享受生活,享受自然給予的一切禮物。
只有這樣,才不枉費在天地之間走一遭。
而莊子的側重點更傾向于宇宙價值體系,他強調宏觀層面的自然。
莊子喜愛逍遙,并且以逍遙當成自己的人生信條,不管是振翅高飛的鵬,還是遨游海底的鯤,大家都生活在一個逍遙和自然的宇宙當中,這就是莊子的世界觀。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宇宙之大,品類之盛,人在其中不過是滄海一粟,像一只螞蟻一樣渺小。
如果能夠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自己的正確價值,那真是十分幸運之事。
如果不能找到,那也不必灰心,不必喪氣。能夠做到與自然和諧相處,與天地和諧共生,這就已經非常了不起。
兩人的思想雖有差異,但核心內涵卻一脈相承。
在無法改變社會現實的情況下,不如選擇改變自己的心境,如果無法融入目前的生活環境,那就改變環境,從而改變心態。
隱逸文化,正是從這樣的思想體系中脫胎而成。
在秦漢時期,人們剛剛經歷亂世,所以對和平盛世格外珍惜,每個人都渴望建功立業,都渴望在世俗社會中發揮抱負,追求理想。
這一階段,隱逸文化雖然存在于社會角落之中,但卻并不流行,尤其是在法家,思想影響人們的生活態度,使大家更渴望做實事,不希望逃避現實。
但是到了東漢末年,政治腐敗,社會黑暗,民不聊生,各地戰亂并起。
社會中的有志之士想要改變這一局面,但他們卻無能為力,整個社會的有利資源都被封建貴族階層所把控,他們無法推動階層流動,更無法從貴族手中搶奪社會資源。
所以他們即使有心救國救民,但在那樣的環境中也無力回天。
既然無法融入這個社會,那就選擇歸隱,因此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山林隱士的數量猛增。
這群人大多有著一定的政治素養,還有著極具個性的原則。
他們不愿意和黑暗的官場同流合污,不愿意在世俗社會中趨炎附勢,更不愿意對權貴之人卑躬屈膝。
有的人懷才不遇,始終不得其法,只能選擇逃避現實,有的人身處官場早已厭倦環境,所以選擇為自己尋找新的天地。
每個人歸隱的原因不同,但大家都從歸隱這一途徑中找到了新的人生意義,這便是有價值的事情。
兩晉時期,山中的隱士紛紛回歸紅塵,比如著名的東山再起的代表人物謝安,他雖然歸隱山林之中,但從未放棄過對世間大事的觀察。
當社會中沒有發揮價值的余地時,山林便成為了他的退路,當統治者對他有所求時,他便能順理成章地出山,重振家族榮光。
所以對于有的隱士而言,隱逸文化只是一條象征著喘息空間的途徑,隱居并不是他們的歸宿,只是他們的歇腳處。
除了這一混亂的時代以外,元朝時期的隱逸文化也發展到了高潮。
這是因為,中原的文人士大夫群體和來自北方少數民族的統治者之間,矛盾實在是大到不可調和。
中原文人在文化習俗方面總是具有天然的優越性,他們始終認為漢族文明比其他少數民族文明更加先進。
事實上,代表著農耕文明的中原文化,也的確在生產力上強于其他文明體系。
但是在文化上的碾壓并不能代表在政治上的碾壓,更無法改變在軍事上失敗的宿命。
少數民族一路南下,取締中原政權,建立了屬于他們的統一政治體系,民族之間的文化矛盾,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中原某些文人自恃風骨,不愿意依附于少數民族統治者,所以選擇歸隱山林,與貴族之間堅決割席。
他們哪怕有著滿身才華,也不愿意施展才華為少數民族服務,哪怕朝廷對他們三請四催,他們也絕不愿意應允,有時催得急了,他們甚至會作出極端行為。
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雙重疊加,導致元朝隱逸文化發展至巔峰。
著名隱士,態度不同
縱觀中國古代幾千年漫長的發展歷程,歷史長河中涌現出不少聲名赫赫的隱士,他們雖然隱居山林,不問世事,但他們的名聲卻流傳至今。
比如著名的竹林七賢之一嵇康,他就是典型的隱士代表。
嵇康始終堅守內心的正義,疾惡如仇,與統治階級的腐敗行為無法和解,他不想助紂為虐,更不愿意把自己的才華施展在迫害底層百姓之上。
所以他作出的隱居決定,是對當朝統治者的反抗,代表著極其強烈的抗議精神。
嵇康性格剛烈,說一不二,他對于物質生活并無任何追求,對于功成名就這四個字也沒有任何執念。當他決定隱居山林之后,他就真的能拋下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物質成就,毫無負擔地走進深山之中。
對他來說,隱居反而是更加放松的生活方式。
他不用考慮朝廷體系中的明爭暗斗,不用與誰拉幫結派,更不用提防明槍暗箭。
他只需要聆聽鳥語,聞聞花香,看著潺潺流水,品著香茶,打著鐵,砍著柴,自得其樂。
在他身上,隱逸文化傳遞出的精神核心是自由。
只有我才能決定我的生活方式,我的命運由我完全掌控,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決定,沒有人可以影響我的意志。
嵇康真正追求了自我,哪怕后來被好友出賣,被押到刑場之上,面對著即將到來的死亡,他也毫不畏懼。
他昂著頭顱,瀟灑自若地在琴邊彈下一曲《廣陵散》,使之成為絕唱,隨著嵇康的死亡,竹林七賢終究成為了一個時代的符號,不可磨滅,卻又漸漸消散。
如果說他的隱逸精神,其核心詞匯是自由的話,那么另一位隱士陶淵明的核心精神就是淡泊。
陶淵明的祖父曾經是當朝宰相,父親也曾是官僚體系之中的一員,他的家族也曾風光無限,可家道中落卻讓他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在混亂的局勢中,官僚體系越發不堪,官員之間相互勾結,毫無底線地迫害底層群眾。
買官賣官的現象層出不窮,只要有錢便能登天,明文規定的法律體系被人力所掌控,階級可以自由決定底層人士的生死,殺死他們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種種無法改變的社會現象,令陶淵明極為失望,所以他選擇“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他不為5斗米折腰,不管是富貴的生活還是貧窮的條件,對他來說都只是點綴,而非考驗。只要生活的本質不會改變,他就能隨心所欲地暢享自然。
脫離現實的官僚體系以后,他可以與天上的鳥兒交談,可以與地面的動物為伴,可以對著流水說出心聲,可以在紙上畫出心中的天地。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淡泊二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極難,只有真正做到心外無物之人,或許才能領略其真諦。
從陶淵明的身上,我們看到了隱士的真逍遙,這一點,恰恰也與莊子所提倡的逍遙游不謀而合。
逐漸衰落,消散人間
元朝時期,因為無法忽視的社會矛盾,隱逸文化發展到了高潮,在隨之而來的明清時期,隱逸文化則逐漸衰落。
明朝時期曾經一蹶不振的科舉考試制度,再次受到統治階級的重視。
寒門學子迎來了新的機會,只要勤奮地遨游在書山之中,定能憑借真才實學,在眾多人才中殺出一條血路,實現個人的抱負。
原本抱著消極世界觀的人們,開始重燃希望。
他們回歸現實,翻開書本,重新用起筆墨紙硯,他們積極地報名參加科舉考試,積極地接受朝廷的征召。
既然如今有途徑可以實現人生理想,那人們必然前赴后繼,至于隱居山林這條路,也早已被大多數人拋之腦后。
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加強,社會政治色彩的濃厚,給所有文人打了一管雞血,他們帶著與前朝隱逸文化不太相符的亢奮精神,投入官場的廝殺當中。
清朝的封建專制主義繼續增強,皇帝對于人才的需求量更高,隱逸文化進一步衰落,逐漸消散于中國社會之中。
結語:
從春秋戰國時期的產生,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發展,再到元朝時期的高潮巔峰,再到明清時期的隕落,隱逸文化經過漫長的演變過程,最終留下了濃重的歷史痕跡。
隱逸是一種生活方式,更是一種人生態度,也折射著一個時代的和諧與矛盾。
參考資料:
《古代隱逸文化》
《隱逸文化與士人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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