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0月1號,這天是中秋節,鬼子也沒有進犯根據地,本該是個難得閑暇休息的日子。但是在魯中軍區的司令部,今天的氣氛卻異常緊張,在場所有人的內心都緊繃著,不敢有一絲的松懈。
砰!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司令部內沉悶的氣氛,只見魯中軍區司令員王建安一拳頭砸在桌子上。王建安說:
“必須要盡快找到孫黎,將他給除掉,否則,我們根據地將會面臨更大的損失。”
王建安
王建安講完,魯中軍區的政委羅舜初也神情凝重的說:“司令員說得對啊,如果任由孫黎繼續活動下去,對我們來說損失太大了。”
話說一半,羅舜初又看向軍分區的敵工部部長張炳玉,說:
“你們敵工部要想盡辦法找到孫黎這個叛徒,這次博萊縣的公安局也會協助你們行動。記住,除掉一個孫黎,就等于消滅掉鬼子的一個大隊,明白嗎?”
張炳玉點點頭,說道:“放心吧,司令員,政委,我們敵工部保證完成任務。”
孫黎是誰?為何他一個人就能讓魯中軍區如此頭疼?他身上究竟藏著哪些價值,竟會讓羅舜初認為除掉他就等于除掉鬼子的一個聯隊?
策反
孫黎是山東淄博市博萊縣人,他出生在一個地主豪紳之家,從小便錦衣玉食,生活優渥。
20歲這年,孫黎考入了濟南第一師范,在學校里,孫黎接觸到了馬克思主義,并于22歲這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次年,日本侵略者發動了盧溝橋事變,開啟了對華的全面入侵。到了1938年,山東的大部分地區都已經淪入到日本人手中。彼時的孫黎剛剛畢業,他懷著一腔報國熱血,加入了山東的八路軍游擊隊。
但由于孫黎是個大學生,其文化水平比他的營長還要高。這樣的人才在隊伍里,一般不會讓他扛著槍去前線與鬼子正面交鋒,而是主要負責隊伍里的思想政治教育和處理其他文書方面的事務。
孫黎是個很機靈的人,學習能力也很強,后來經組織推薦,孫黎在1938年被送到了延安的抗日軍政大學學習。
延安抗日軍政大學是我黨為培養抗日所需的指揮型人才所成立的大學,能夠被送到這里來學習,就意味著組織對他的期望很大,而孫黎這個時候才20多歲,可以預料,孫黎只要堅持下去,必將前途無量。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被組織這么看重的孫黎,竟然會投靠日本人。
1940年,孫黎從抗日軍政大學畢業,又回到了山東地區。他回來不久后,百團大戰爆發。在八路軍副總指揮彭德懷的指揮下,廣大華北地區的八路軍各部都投入了對日軍的戰斗當中,并取得了空前的戰果。
百團大戰結束后,華北日軍意識到了穩定后方的重要性,于是他們集結兵力,對著八路軍各根據地發動了殘酷的“大掃蕩”。由于總體實力上的敵我差距,八路軍在這一輪的日軍掃蕩下蒙受了重大損失,許多部隊傷亡過半,根據地也被日軍用碉堡、公路、鐵絲網等分割的支離破碎。
更嚴重的是,由于被日軍切割開來,在機動性上不如日軍的八路軍只好撤到山里面去進行游擊作戰。雖然在山地環境中,日軍的機動、火力等優勢難以發揮,我軍能夠充分的利用地形。但是山地環境同樣有缺點,日軍只要對八路軍進行嚴格的封鎖,八路軍就會面臨物資和彈藥奇缺的后果,戰斗力也將大打折扣。
在這樣的抗戰環境中,從小就過著富裕的生活的孫黎動搖了。因為從未吃過苦,又缺乏吃苦耐勞的品質,孫黎對于這種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的游擊戰感到了恐懼。他害怕自己不能撐下來,以至于他不止一次的跟警衛員抱怨說:“這樣的苦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這樣艱苦的抗戰環境沒有持續太久,1942年,日本海軍在太平洋戰場頻頻失利。為了彌補東線戰場的弱勢,日軍大本營不得不將新兵和武器供應優先供應海軍,這就讓東北、華北的日軍得不到有效的兵源和武器補充,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要被抽調出一部分,到太平洋戰場去與美軍進行逐島作戰。
趁著華北日軍實力被削弱的這個時期,我軍抓住機會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作戰,將許多被占領和封鎖的根據地又重新奪了回來。孫黎所在的部隊也終于不用每天在大山里轉圈,而是可以在平原地區進行正常的休整。
這年的7月份,恰逢孫黎的奶奶70大壽,孫黎剛從山里出來不久,便想跟組織請假回家給奶奶祝壽。組織上考慮了他的情況,同意了他的申請,孫黎就此回到了他的老家淄博市博萊縣。
回家前,孫黎想要給奶奶買點東西當作禮物。可是八路軍剛剛經歷一場殘酷的掃蕩和封鎖,他這個教導員身上哪還有多余的錢財?千般思索下,孫黎只能買了一套便宜的衣服,權當他這個孫子的心意。
叛變
孫黎雖然是八路軍,但他的親叔叔孫志書卻是個偽軍,是當地博萊縣的“武裝特務大隊”的中隊長。他的另一個親戚是當地的維持會長,再加上孫家在當地本就是個有錢有勢的家族,因此雖然此地被日寇占據,但孫家實際上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回到家之后,在奶奶的壽宴上,孫黎掏出自己的禮物,被孫志書看在了眼里,不由得嗤笑一聲。老人家沒有在意孫子送的禮物的貴賤,只是高興的收下。但孫黎卻羞愧的低下了頭,從小錦衣玉食的他,此時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窘迫。尤其是在看到叔叔孫志書掏出了一對金鐲子后,孫黎更感覺到抬不起頭。
見侄子這副模樣,孫志書眼睛一轉,頓時計上心頭。
壽宴結束后,孫志書找到了博萊縣的特務大隊的大隊長譚繼武,孫志書說:
“大隊長,這次我回去給老人家拜壽,發現我那個當八路軍的侄子好像在那邊混的不怎么好,沒準咱們能將他給策反了。”
聽到孫志書這么說,譚繼武回道:“那就你負責去策反他吧,如果你能把他搞到我們這邊來,我向上頭報告給你請功,皇軍是不會虧待你的。”
孫志書點點頭,彎腰恭送譚繼武離開。
不久之后,孫黎的姑父丁龍池來到了八路軍的駐地,找上了孫黎。丁龍池也是個漢奸,是博萊縣當地的維持會長,孫志書平時作惡多端,他不敢自己冒險來八路軍的根據地接觸孫黎,于是就讓丁龍池從中牽線搭橋。
在抗日戰爭時期,維持會長這個職務只是日軍設立用來幫他們維持當地治安,幫他們籌糧的一個角色。通常情況下,維持會長會由當地的鄉賢或是大戶人家來擔任,但他們的職責也只是做這些瑣事,從不參與對游擊隊和八路軍的掃蕩。
因此只要不是惡名在外,一般八路軍也不會對維持會長有什么敵意,抗戰時期,甚至還有許多維持會長在暗中偷偷的幫助八路軍。
丁龍池與孫黎接上頭之后,話里話外說著孫志書在“皇軍”那邊混的相當不錯,有他在,連帶著自己和孫家也能在皇軍的統治下得以過上好日子。可是,孫志書唯一的問題就是文化水平不高,年紀又比較大,很難再高升一步。
因此,丁龍池就勸孫黎,不如從八路軍離開,跟著皇軍干。以他的能力和年齡,肯定會有一個更好的前程,這樣孫家也會跟著雞犬升天,在日本人的蒙蔭下過上舒坦日子。
不得不說,丁龍池很會鼓動人心。他沒有直接勸說孫黎,讓他叛變。而是以家族的名義讓他選擇更好的“前程”。孫黎從小生活優渥,他的這些親戚們對他也十分照顧,拿家庭來壓他,孫黎還真不好拒絕。
只是,即使丁龍池反復的說,孫黎也沒有明確的表態。他只是告訴姑父,有他們在,家里人都沒事就行,這樣他在八路軍這邊也放心。
眼看孫黎不吃這一套,孫志書想了半天,又生得一計。
1942年8月的一天,孫黎所在的部隊來了一名女學生,此人名叫田甜,年齡方才19歲,是個學生。田甜告訴孫黎,自己是濟南護士學校的,后來因為被日軍欺凌,才想著加入八路軍。
孫黎見她孤身一人,年紀又不大,生得還挺漂亮,就同意她留下來,成為隊伍里的一名軍醫。
因為是孫黎同意她加入隊伍的,田甜對此很感激,就經常來找他,還表示可以幫他洗衣服。孫黎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年紀人,本是驕陽似火,又哪里能經得住這般柔情似水?一來二去,兩人就順勢在一起了。
在當時的八路軍隊伍里,按照規定應該是團級或以上的干部才能夠談戀愛結婚。孫黎現在的職務是營教導員,論級別不過是副營級,本不被允許戀愛結婚。
可是田甜并不要求孫黎娶她,兩人就保持著這般不公開的戀愛關系。
直到一天晚上,正是梨花海棠,云朝雨暮之后。田甜忽然對孫黎說:“我有個妹妹,她還留在濟南,我的家人也在那邊受苦,你能和我一起去濟南嗎?”
面對田甜的邀請,孫黎有些遲疑,私自離開部隊,這樣的后果是很嚴重的。
見他猶豫,田甜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說道:
“難道你之前說的都是騙我的嗎?我跟你說實話吧,日本人拿我的家人來威脅我,讓我前來八路軍做臥底,可這里太苦了,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如果你愛我的話,就跟我一起走,如果不想走的話,你可以把我抓起來給槍斃了,這樣,我得以解脫,你也可以立下大功一件。”
聽到懷中人這么說,孫黎再也忍不住了。他本就對這里的生活感到動搖,上次姑父來找他,他也是猶豫很久。現在再被田甜一刺激,他把心一橫,說:
“你就跟著我,我的叔叔是博萊縣特務大隊的中隊長,我去找他,應該能救出你的家人。”
就這樣,經過親情計、美人計之后,孫黎終究是沒有經受住考驗,背叛了革命。
鋤奸
1942年10月,孫黎所在的獨立營收到消息,一支16人的日軍小隊在二十多名偽軍的帶路下來到了劉家莊征收糧食。搶了村民們一年積攢下來的糧食不說,他們還打死打傷了多名村民,因此營長決定,派出一個連的戰士消滅他們。
此時孫黎主動請命,他說劉家莊一帶的地形他很熟悉,由他來帶隊最合適。營長覺得只是一小股日軍和偽軍,也沒什么太大的危險,就同意了。而田甜作為隨軍醫生,也跟在部隊里面。
到了劉家莊之后,孫黎他們卻撲了空。向老百姓一打聽才知道,鬼子剛離開不久,就在往東的方向。于是孫黎下令追擊,在追至一處廢棄的村莊時,四周突然傳來了槍聲。眾人頓感不妙,只能躲進已經是一片廢墟的村莊里,利用遮擋物進行還擊。
中埋伏了!八路軍戰士們心里此時只有這一個想法。從火力上判斷,這至少是日軍一個中隊的兵力,而孫黎他們一百多人本以為只是消滅日軍一個小隊和少數偽軍,因此沒有攜帶多少武器彈藥。此時被圍困在這里,已經是陷入了絕境。
很快,后邊響起的槍炮聲更是讓八路軍戰士們心一沉。原來,不僅是鬼子,博萊縣的特務大隊此時也埋伏在這里,看他們的人數,怕也是有兩個中隊左右。
激戰半天之后,戰士們的彈藥已經漸漸打光,還有不少傷員沒有繃帶進行止血。這時,孫黎無奈的把槍放下,對著戰士們說:“沒辦法了,我們投降吧。”
戰士們彼此對視著,都震驚于教導員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在山東八路軍的戰史上,除了負傷等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被俘的,主動投降的這恐怕還是第一次。
只見戰士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接話。孫黎主動站起來,對著外面的日偽軍喊道:“博萊縣特務大隊中隊長孫志書在哪里?”
不一會兒,對面人群中也走出一人,笑著說道:“乖侄子,叔叔總算把你等來了。”
原來,這本就是一場陰謀!孫黎早就和孫志書約定好,設下這么一個圈套。先由少部分日軍外出征糧,讓孫黎有理由帶著部隊出來,然后孫黎再把他們帶入鬼子提前設好的包圍圈里。最后,等到彈藥消耗完畢后,孫黎佯裝不敵,出來投降。
孫黎投降后,淄博市的日軍師團特意派出一名聯絡官,特將孫黎擢升為博萊縣武裝特務大隊的副大隊長,地位相當于八路軍這邊的副團長級別。而田甜也趁勢和孫黎結婚,兩個漢奸就這樣走到了一起。
至于那些打光彈藥被俘的八路軍戰士們,除了有寥寥幾個扛不住鬼子的毒打而選擇了投降,大部分都因為拒不投降而被鬼子押到了礦洞里。直到抗戰結束,這些英勇的戰士們大部分都犧牲在了沒日沒夜的艱苦勞作中。
孫黎的叛變,讓整個魯中軍區都十分震驚。他原來所在的獨立營的營長羞愧無比,主動跑到軍區去請罪,并表示,他一定會親手殺了孫黎,給那些犧牲的戰士們報仇,給整個魯中軍區的八路軍雪恥。
可是,孫黎十分狡猾,他平時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博萊縣城里。這里有鬼子一個聯隊駐扎,此時的八路軍還沒有太強的火力,若是強行攻城必將會遭受嚴重的損失。
1943年中旬的時候,魯中軍區敵工部曾經針對他策劃了一起鋤奸行動。但孫黎畢竟在抗日軍政大學學習過,他對八路軍的各種作戰規劃都十分清楚,這直接導致鋤奸計劃失敗,敵工部還有兩位干部因此而犧牲。
后來,孫黎又被提拔為日本特務機關“魯仁公館調查室博萊分室”的主任,他利用自己曾經在軍區這邊所掌握的資料,導致了我軍許多地下黨員和進步群眾因此而遭到暴露,其中很多人因為來不及撤退而被日軍殺害。
正是因為孫黎所給魯中軍區帶來的危害,魯中軍區的司令員親自下令,必須要將這個叛徒給鏟除掉。
轉機出現在1943年11月,自這年下半年開始,日軍在正面戰場上就已經逐漸失勢。漸漸地,日軍失去了主動進攻的能力,他們只能依靠修筑好的工事和炮火,躲在城市里不敢出來。
11月6日的這一天,經過魯中軍區敵工部的努力,我軍成功策反了博萊縣敵偽特務李子平。李子平本是國民黨軍統的特務,1941年被日軍抓住后就投降了日軍。
如今日軍就像秋后的螞蚱,李子平心里也十分清楚,因此他主動聯系了八路軍博萊縣公安局的局長夏新生。經過一番商談,李子平就以幫助我軍鏟除掉孫黎為條件,爭取得到組織的諒解。
11月17日,鋤奸小分隊唐云芳、史慶山、趙子名等十二位戰士在李子平的幫助下偷偷潛入了博萊縣城內。在此之前,李子平早就掌握了孫黎的線索,知道他就住在縣城南街的一棟大宅子里面。
當夜11點左右,小分隊的人潛入到了孫黎的家中,并且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孫黎和田甜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于是幾個人便用手槍對準著床上的二人,連開了數槍。
任務完成之后,巡邏的日軍被槍聲驚醒,紛紛朝這邊趕來。李子平趕緊帶著鋤奸小分隊,偽裝成博萊分室的特務,裝作剛剛趕到這里。隨后,他們當著日軍的面確認了孫黎和田甜的死亡,便以調查兇手為由,消失在夜色當中。
漢奸孫黎就這樣死在了睡夢當中,也許在夢中,他還做著貪圖榮華富貴的美夢。可他對魯中軍區的軍民們所帶來的傷害,卻遠不足以只被亂槍打死就可以解恨。
在現在以及將來,孫黎這個漢奸的名字也會永遠的被人民所唾罵,而那些英勇的鋤奸隊員們,將會受到無限的榮譽,永遠的活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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