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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滿級讀者問我這么一個問題。
他說,自從美債領域里的珍珠港事件之后,日本已經一改往日低眉垂目的態度,腰桿子硬了,開始硬懟特朗普了。
這件事是不是當下最重要的里程碑?
我是這么看的,真正重要的里程碑不在于外部,在于美國內部,在于特朗普與美聯儲接下來大戰的結局是什么。
特朗普的算盤非常清晰,他希望美聯儲迅速,且大幅度降息。
那么此前拜登于疫情期間低利息借的幾萬億的美債在六月份到期后,他就可以用較低的利息給續上。
這些續上的錢,我估計接下來有相當一部分是要按照他的計劃支出的,比如投入那些能夠討好紅脖子票倉的領域。
而不再沿用拜登的老路。
這件事對于中期選舉很重要,手里沒把米,雞都不跟你,所以他急不可耐。
至于你說引發進一步通脹甚至滯漲,這不是他的責任。
在美國,美聯儲是獨立機構,經濟出了問題是美聯儲的鍋,不是總統的鍋。
事實上出了問題,特朗普正好有借口通過媒體口誅筆伐,讓
鮑威爾早點辭職。
所以他這兩天一直在媒體上叫,意思是說通脹不是加關稅引起的,通脹是
鮑威爾遲遲不降息引起的。
意在甩鍋,兼施加壓力。
鮑威爾那是老江湖了,怎么可能接你這手球。
他這些天表現的非常鷹,明確表態,通脹是供應鏈紊亂引起,供應鏈紊亂是特朗普加關稅引起;
接下來六月份如果出現美債危機,也不是他利息過高引起,還是因為特朗普加關稅引起。
特朗普加關稅,導致美債第一大海外持有者日本的集中拋售,進而推高了你新發美債的利息。
從職責的角度,經濟問題歸屬美聯儲。
但是,上述問題都是特朗普一意孤行引發的,與
鮑威爾無關,所以他沒有責任去救市。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美股,他不管,美債,他也不管。
但是通脹他要管,如果接下來通脹繼續攀升,那么他非但不可能考慮降息,甚至還要考慮加息。
話音剛落,美國市場一片哀號。
因為大家看到特朗普和
鮑威爾各自駕駛一輛車,迎面開去,誰都不踩剎車,誰都不打方向,都宣稱要把油門踩到底。
所以特朗普當下最集中力量在做的事情應該是挑戰
漢弗萊執行人案的判例,他想要以此為由,把
鮑威爾拿掉,換上自己人。
既然你不愿意踩油門,不愿意打方向盤,我只能把你那輛車的司機換了,換成個聽話的。
但是
鮑威爾也繼續硬剛,表示:即便你改變了
漢弗萊執行人案的判例,也拿不掉我。
為什么兩個人會這么剛呢?
往深里說,這實際上就是美國的USA和USB之間的矛盾。
如果我們把那些硅谷華爾街的精英,那些律師醫生工程師,那些在全球化當中受益者看作USB的話,特朗普的票倉就是USA。
昔日
文彥博問宋神宗,官家與誰共天下?
特朗普與USA共天下,
鮑威爾與USB共天下,實際上誰都不具備退一步的可能。
在
鮑威爾眼里,鐵打的美元,流水的總統。
美元這個體系才是美國的根基,動誰都不能動它,否則,讓他將來如何去對美聯儲的列祖列宗們交待。
你要理解美元這個體系你就得理解兩個不可能。
1、不勞而獲,你就得欠債,不想欠債,你就得勞動。
2、還想能借到錢,你就得還,你不還,今后就再也借不到錢。
曾經有很多讀者問過我,美國用一張綠票子換走我們通過勞動生產出來的商品。
他們生活的這么幸福,我們生活的這么辛苦,我們沒喊,他們倒先嚷嚷起來,這是為什么?
答案很簡單,那張綠票子,它不是一張紙,它是一張借據。
你去觀察下,你羨慕的那些日子比較輕松的國家,比如歐美,整體上看,大都是貿易逆差的。
沒有貿易逆差的意思是說,我付出多少勞動,你付出多少勞動,我們等價交換。
我用我種的米,去交換你養的馬。
貿易逆差的意思是說,我付出的勞動少,你付出的勞動多,我們先完成交換,不足額的那部分,我打借條,我欠你的。
這個借條,就是他們本國的貨幣。
你將來想要我的商品了,可以拿著我的貨幣,以后來換,還是等價的,是這意思。
那么我們想一個問題,是借錢過日子舒服呢?還是掙錢過日子舒服呢?
當然是前者。
我今天只掙了50,但是我花了100,我欠了50。
我欠了50意味著我提前享受了50,我今天當然過的很舒服。
那么反過來講,你順差,你拿走了人家的貨幣,拿走了人家的借條,意味著你多干了。意味著你自己消費的,和對方消費的,都是你干出來的,你當然辛苦。
這就叫做:
不勞而獲,你就得欠債,不想欠債,你就得勞動。
美國是不勞而獲了,但是他們并非通過霸權不勞而獲,而是通過欠債不勞而獲的。
可是久而久之就會出現一個問題,債多了,就不是還不上本金的問題,而是連利息也還不上。
那怎么辦呢?
要不要賴賬呢?
這就引來第二個問題。
還想能借到錢,你就得還,你不還,今后就再也借不到錢。
《權力的游戲》里面有句臺詞,
A Lannister always pays his debts.
有債必償是
蘭尼斯特家族存在的根基。
你欠債還錢,次數多了,信用就會增加,以后借的額度就會增大,借貸的費用就會降低。
這直接決定了你加杠桿的潛力,也決定了你的金融實力。
這和美國不美國無關,這是整個資本市場運作的底層邏輯,也是
鮑威爾堅守的。
我們很多人沒有金融常識,他們以為錢是可以不對應債務就隨便印出來,或者說,欠了錢可以不用還。
但他們不理解,這種事兒,每500年,才能干一次,而不是說每50年就能干一次。
因為你50年干一次,那誰都不和你玩了,你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信譽。從此之后你再也借不到一毛錢。
在現代社會下,這是致命的。因為別人都可以向未來舉債加杠桿打你,而你,卻失去了加杠桿的能力。
那么站在特朗普的角度,我也非常能夠理解他。
他當初就冒著巨大的風險,子彈距離他的耳朵只有0.01公分。
此后他也開罪了所有的USB。
他甚至跟哈佛大學都鬧翻了,他要求哈佛大學修改招生策略,要求對學生的言論,傾向,家庭,進行審查。
哈佛表示,你是來搞笑的么?我們可是私立的。
特朗普表示,取消哈佛數十億美元的聯邦補助,并對其校友高達幾百億美元的捐贈停止免稅優惠,并開始征稅。
我舉這個例子就是告訴你,他沒得選,他已經把USB得罪死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因為一旦USA覺得他不夠徹底,覺得他騎墻搖擺,那他還能依靠誰呢?
其實你想明白他的處境,你就會發現,在特朗普眼里,美元的百年根基并不重要。
沒你們USB,大不了以后帶著USA們一起擰螺絲,大家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至少,自己和家人的人身,是安全的。
而失去了USA票倉,那自己還能不能存在,可就兩說了。
畢竟美國歷史上,上一次膽敢挑戰美聯儲的總統,是肯尼迪。后面的事兒我們都知道。
你把這點事兒想通了,你回頭去看日本,就能夠理解他們在思考什么。
日本的確是美國的小弟,但日本并不是特朗普的小弟。
日本不敢得罪特朗普,但日本同樣不敢得罪USB。
尤其站在利益的角度,日本跟USB的利益才是一致的。
USB是美債內部最大的債主,日本是美債外部最大的債主,他們都是
A Lannister always pays his debts這句話最大的受益者,也是違背這句話之后最大的受害方。
所以你與其說日本在背刺,不如說日本在自救,日本用拋售美債的方式在警告USB,你們家的事兒,你再不管,那咱倆可就要一起落水了。
同樣,你與其說日本在硬懟特朗普,不如說日本得到了USB的授意:此矯詔也,不可奉。
你看,我給你把各路小心思剖析干凈之后,你就會發現,大家嘴上講的都是那啥,實際上滿肚子只有利益。
我們很多人每天看到的市場是二手,甚至三手材料。
是很多自媒體大V擬人化,情感化之后,給你描述的現象,于是你眼里就有了是是非非,好像各自都有了理想,有了鮮活的樣子。
但我這個做了18年交易的人,我經歷的人與事兒,都是只有利益的,于是我也就變得不招人愛了。
有讀者說那天在時代落幕的五個話題里,為什么我寫不出那種充滿理想的,充滿感情的,像文學家一樣的描述時代謝幕的激情作品?
就這個原因。
你注視深淵久了,你也會變成深淵的一部分。
我在市場里太久了,我身上美好的東西,都被腐蝕了,漸漸的,我的世界里沒有了色彩,只留下算計。
這就是為啥我那五個話題,都只剩各種算計。
未來會怎么變化,什么機會可以抓,什么風險要躲避,什么好處可以撈,什么壞處要丟掉。
我每天腦子里都只剩這些,我也不想這樣,但經歷把我變成了這樣。
你得到的越多,你失去的就越多。
你想擁有更多,最終就會失去自我,正如
蘭尼斯特的那句有債必償。
生命中的一切 ,早已標好了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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