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林悅站在陽臺上，望著遠處漸漸暗下去的天色。初秋的風帶著微涼，卷起她散落的發絲。她看了看手表，七點四十五分，陳巖又加班了。

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她記不清。廚房里燉著的排骨湯已經熱了第三遍，表面的油花凝結成一層薄薄的膜。林悅嘆了口氣，關掉了火。

三十五歲的林悅和三十七歲的陳巖結婚七年，沒有孩子。朋友們都說他們是模范夫妻，可最近半年，林悅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變了。陳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話越來越少，有時候一整天兩人都說不上十句話。

手機震動起來，是陳巖的微信："今晚加班，你先吃，不用等我。"

林悅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懸停，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她想問問他最近在忙什么，想告訴他今天是他們相識八周年的紀念日，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餐桌上的飯菜漸漸涼了。林悅機械地咀嚼著，味同嚼蠟。她的目光落在墻上的結婚照上，照片里的陳巖笑得那么燦爛，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而現在，那雙眼睛常常布滿血絲，疲憊而疏離。

"他是不是不愛我了？"這個念頭像一根刺，扎在林悅心里，越來越深。

洗完碗，林悅坐在沙發上刷手機。閨蜜群里正在熱烈討論某個明星出軌的新聞。林悅的手指突然停住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陳巖會不會也...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生長。林悅想起上周洗衣服時，在陳巖襯衫領口發現的一抹口紅印；想起他最近給手機設了密碼；想起他上周末說去見客戶，卻支支吾吾說不清去了哪里。

時鐘指向十一點，門鎖轉動的聲音終于響起。陳巖輕手輕腳地進門，看到沙發上的林悅時明顯愣了一下。

"還沒睡？"他脫下外套，身上帶著淡淡的煙酒味。

"等你。"林悅盯著電視，聲音平靜得不像自己，"今天是我們認識八周年。"

陳巖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抱歉，我忘了。最近項目太忙..."

"我知道。"林悅打斷他，站起身，"我去睡了。"

躺在床上，林悅背對著門口，聽著陳巖洗漱的聲音。當床的另一側微微下陷時，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陳巖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關掉了臺燈。

黑暗中，林悅的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想起剛結婚時，陳巖每天都會給她發消息，下班路上會買她愛吃的蛋糕，周末會陪她看無聊的愛情電影。而現在，他們像兩個合租的陌生人。

第二天是周六，林悅醒來時，陳巖已經不在床上。她走出臥室，看到餐桌上放著一份早餐和一張紙條："公司臨時有事，晚上回來。"

紙條旁邊放著一束玫瑰，大概是陳巖為忘記紀念日而買的補償。林悅拿起花，發現包裝紙上印著附近花店的logo。她突然想起上周陳巖說去見客戶的那天，她正好路過那家花店，看到陳巖和一個年輕女孩站在一起說話。

林悅的手開始發抖。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陳巖的電話，卻在接通前掛斷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質問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接下來的兩周，林悅變得異常安靜。她不再問陳巖去了哪里，不再抱怨他晚歸，甚至不再做兩人份的晚餐。陳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變化，但只是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直到一個雨天的傍晚。

那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林悅特意請了假，做了陳巖最愛吃的菜，還買了一瓶紅酒。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努力。如果陳巖今天還是加班，她就...

時鐘指向九點，門鈴響了。林悅跑過去開門，卻看到渾身濕透的陳巖站在門口，身后跟著一個年輕女孩——正是花店里那個。

"悅悅，這是..."陳巖剛要解釋，林悅已經轉身進了屋。

"進來吧，別感冒了。"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女孩尷尬地站在門口："嫂子，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林悅打斷她，"要喝點什么？茶還是咖啡？"

陳巖和女孩面面相覷。最終，女孩放下一個文件袋，匆匆告辭："我還是先走了，資料都在這里，你們...好好談。"

門關上后，屋內陷入可怕的寂靜。

"她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今天加班太晚，我順路送她回家。"陳巖解釋道，"那些資料是..."

"不用說了。"林悅拿起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我們離婚吧。"

陳巖如遭雷擊："什么？"

"我說，我們離婚。"林悅抬起頭，眼淚終于決堤，"我知道你不愛我了。這半年，你每天早出晚歸，手機設密碼，周末找借口出去...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你卻又加班，還帶著那個女孩回來..."

"悅悅，你誤會了！"陳巖急切地想解釋，卻被林悅打斷。

"誤會？那這是什么？"林悅從抽屜里拿出那件有口紅印的襯衫，"還有上周六，你說去見客戶，卻和那個女孩在花店！陳巖，我不是傻子！"

陳巖的臉色變得蒼白。他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都沒說，只是疲憊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抱頭。

林悅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她轉身走進臥室，開始收拾行李。

"我明天就搬出去。"她的聲音顫抖著，"這七年...謝謝你。"

當林悅拖著行李箱走出臥室時，發現陳巖不在客廳。書房的門虛掩著，透出一線燈光。她本想直接離開，卻鬼使神差地推開了書房門。

陳巖背對著她，正在翻找什么。聽到聲音，他猛地轉身，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

"這是什么？"林悅問。

陳巖猶豫了一下，最終遞給她："本來想等一切都確定再告訴你的。"

林悅打開文件袋，里面是一份購房合同和幾張醫院檢查單。合同上寫著她一直夢想開的花店的地址，而檢查單上赫然寫著陳巖的名字，診斷結果一欄是"疑似胃癌，需進一步檢查"。

"這...這是什么意思？"林悅的手開始發抖。

陳巖苦笑了一下："我這兩個月加班，是在接私活賺錢。那家花店要轉讓，我知道你一直想開一家花店...至于醫院，上個月體檢發現胃部有陰影，醫生建議做進一步檢查。我怕你擔心，所以..."

"那個女孩？"

"她是花店老板的女兒，我在和她談轉讓的事。口紅印大概是某次應酬不小心蹭到的。"陳巖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我本來想等花店手續辦完，再告訴你醫院的事...沒想到..."

林悅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想起這半年來陳巖日漸消瘦的臉龐，想起他常常捂著胃部的樣子，想起他越來越沉默的性格變化...原來不是不愛了，而是他獨自承擔了太多。

"你這個傻瓜！"林悅撲進陳巖懷里，泣不成聲，"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一個人扛？"

陳巖緊緊抱住她，聲音哽咽："我怕你擔心...而且醫生說還不確定，可能只是胃炎..."

那天晚上，他們像剛結婚時那樣相擁而眠。林悅把頭靠在陳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愛不是永遠的熱情似火，而是在時間的河流中，那份始終如一的牽掛與擔當。

第二天一早，林悅拉著陳巖去了醫院。檢查結果出來，是胃炎，不是癌癥。兩人相視一笑，如釋重負。

三個月后，"悅巖花坊"開業了。林悅辭去了會計工作，專心經營自己的小店。陳巖依然忙碌，但每天下班都會準時出現在花店，帶著林悅愛吃的點心。

某個周末的傍晚，林悅在整理花材時，發現陳巖正倚在門邊看她，眼神溫柔如初。

"看什么？"她笑著問。

"看你。"陳巖走過來，輕輕拂去她發間的花瓣，"你知道嗎？時間給了我最好的答案。"

"什么答案？"

"就是..."陳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無論過去多少年，我看向你的眼神，都會和第一次心動時一樣。"

夕陽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為兩人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林悅知道，這就是時間給予愛情最好的證明——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細水長流中的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