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曾經的西域到如今的上合能源走廊,石油寫下無數傳奇故事。
文 ‖劉禮賓 馮宏蕓 劉恩盟
渤海灣的潮聲裹挾著千年漕運的基因,天津這座被大運河與海上絲路共同哺育的城市,以能源為墨,在今年即將召開的上合組織經濟論壇的宣紙上,勾勒著“一帶一路”能源合作的新經緯。數百年來,從過去的西域到如今的上合能源走廊,曾被譽為“黑金”的石油寫下無數傳奇故事。而今天的故事,要從一盞油燈開始。
偶遇西域燈盞
1834年春,天津三岔河口的北運河在晨霧中泛著粼粼波光,漕船桅桿林立。一支中國哈薩克族商隊牽著十峰雙峰駝,經巴里坤草原至歸化城(今呼和浩特),再沿張庫大道抵張家口,再沿京杭大運河南下,最終抵達天津。
駝鈴聲中,36歲的女教師馬土麥裹著青海牦牛絨披肩,與16歲的表妹艾依莎駐足于“德昌隆”雜貨鋪前。鋪面檐角懸掛的波斯銅鈴叮咚作響,柜臺上三盞銅油燈在晨曦中流轉著異域光澤。
《津門雜記·市廛志》有載“舶來銅器,歲入不過十數件”。道光年間民間傳世畫卷所繪的《西域行商圖》也描繪了胡商手持長頸銅燈的形象,與眼前油燈頗為相似。這些油燈很可能是赫拉特(今阿富汗)或布哈拉(今烏茲別克斯坦)傳承波斯細密工法的中亞銅器,這種工藝雖在19世紀波斯已衰落,但仍顯奢華。
馬土麥心里一動,買下西域油燈。商隊首領、馬土麥的叔父在一旁頷首,道:“去年秋月,我們穿越天山北麓時,恰逢當地山民采集‘黑金’,用來點油燈?!彼^“黑金”,就是石油。
由西到東,從陸地到海洋,石油和油燈成為貿易必需品,跨越千山萬水,連接大千世界。
這支哈薩克族商隊落腳于今天津大伙巷一帶的少數民族院落里。馬土麥將油燈置于書案,開始了在天津的家庭學堂中開展西域民間語言的教學工作。為少數民族群眾教授古代西域語言,是為了方便天津這座經濟重鎮的相關人員閱讀資料、協助做好商業翻譯和撰寫協議。盡管天津最早系統教授古代西域語言的記錄為1862年,但類似馬土麥這樣的家庭學堂早已開始。
文創設計/劉禮 賓 劉恩盟,油燈原物來自民族文化學者馬斌
熬制石油墨水
一日,馬土麥在學員家藏的古老文獻手抄本殘頁中,發現了一張夾著泛黃手稿的紙張。文中記載了古代西域地區使用石油的情況。這份文獻提到,西域石油不僅用作燃料,還曾被嘗試用于制作墨水。這一發現讓她驚喜交加,決定親自進行實驗,以此來更深入地理解古代人的智慧和創造力。
翌日,姐妹倆冒雨趕往運河今大溝頭(開埠后逐漸形成的石油商品集散地)一帶的民間市集。在專賣西域器物的哈桑老人攤前,艾依莎指著黏稠黑液驚呼:“這不就是文獻里的‘石漆’?”哈桑高興地說:“三年前撒馬爾罕商隊帶來的傳承絲路古法的匠作遺存。”最后,姐妹倆以三枚察合臺銀幣購得半罐,罐身還殘留著古代阿拉伯地區的文字。
在鹽商楊景業提供的西跨院,姐妹倆開始了炮制石油墨水的實驗。經七日調配,當青海牦牛膠熬制的松煙與石油餾分調和,宣紙上的粟特文竟泛出金屬光澤。前來串門的天津茶商少東家驚嘆:“這墨色倒似武夷巖茶的茶湯。”
1834年初夏,馬土麥在運河今紅橋區段的民間“奇器會”上展示石油墨水。哈薩克斯坦來華商人哈里捧出鑲銀星盤,隨行學者賽藝德指著墨跡說:“這也許就是失傳的‘兩河流域古籍記載的墨法’。傳說,當年異域學者也曾嘗試用此法保存典籍?!毕㈤_始在天津老城相傳,尤其是老城西頭一些名商號的東家們和少數民族士紳紛紛求購。馬土麥卻將配方公開于西北商幫集會:“夷人仗火器之利,吾輩當以古智開新篇?!?/p>
在津門名商的資助下,馬土麥姐妹委托商隊在途徑西域市集時得散落波斯語工藝民間手稿,其中竟有散卷波斯語工藝典籍。
石油、油燈,伴隨著異域文化,掀開文化、經濟交流的篇章。
油燈掩護物資
時光荏苒,流傳到天津的西域油燈經歷百年,靜靜躺在天津地下黨聯絡站,在炮火紛飛中續寫傳奇。1948年暮春,天津西頭鬼市晨霧未散,德士古油庫裝卸工李躍斌(化名)踩著露水蹲在舊貨攤前,正端詳著手里的青銅油燈——燈柱上蜿蜒的異域紋樣,讓他想起前日碼頭老人講的絲路傳說。
“這是胡商帶來的物件?!睌傊髑弥鵁煑U,“早年間駝隊運的黑油貴過官鹽,這燈只在長安東西市見過……”話音未落,同來的油庫司機郭世榮(化名,)已摸出銀元,道:“大爺,這老物件,我替我兄弟收了?!?/p>
自保定戰役后,大清河漕運時斷時續,這批經地下黨運作的“美商自用油料”,正需洋行職工能獲得的英美生活用品和不太值錢的民間文玩作掩護。
李躍斌對照清單小心默念:“八月十五日,煤油200加侖,自英租界河壩道(今臺兒莊路)赴金鋼橋貨棧故道夜間駁運……”五更天,二十加侖美制標準油桶已裝上大老郭開的美軍道奇WC-52中型吉普車式小貨車。李躍斌將油燈塞進第三桶夾層,油布下壓著的“加急件”——那是冀中急缺的物資。自1946年《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條約》全面實施以來,他們在地方工作者和進步學生干部的指導下,借當時美商注冊油料容器準予免驗放行的特權,背著洋行,已往解放區輸送了三批物資。
平津戰役前夕華北運輸受到管制,關卡前,敵軍士兵挑開苫布時,李躍斌瞥見對方腰間外國皮帶扣泛著冷光——那是上月“疏通關系”剩下的戰利品。油燈從鋪蓋卷滾落,凝結的西域黑油在石板路上映出奇異光澤。
“洋行職員有錢,買的東西應該值錢。”士兵們看著油燈,卻對海關火漆完好的油桶視若無睹。這些蓋著“TEXACO”鋼印的標準容器,早被列入警備司令部免檢名錄。當外國鋪蓋等日用品被當作“可疑物品”扣留時,李躍斌懸著的心反而落下——真正的機密,正藏在改造后的油箱夾層里。
他不知道的是,數百里外的河北勝芳,解放軍電訊員已用德士古煤油照明,將最新城防圖傳往西柏坡。這些通過實施1947年行政院《特許美商油料運輸辦法》第三條漏洞輸入的“老洋油”,正沿著馬土麥當年走過的漕運網絡,點亮根據地的油燈。
1949年1月15日,天津城頭硝煙散盡。秘密轉運到解放區油箱被解放軍完好無損地回歸到油庫的倉庫。遺憾的是,被敵軍士兵查沒的油燈在完成使命后卻不知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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