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啊，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我想著……幫小雪把婚房的事兒解決一下。”張蘭坐在沙發邊，端著一杯熱茶，眼神飄忽，卻嘴上一句話一個“咱們”，熟絡得像幾十年夫妻。

楊德勝放下報紙，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說啥？”

“我女兒小雪，她跟男朋友年底就結婚了，可現在婚房還沒著落。我想……你那邊不是還有套老房子嘛，要不……”

“打住?！崩蠗蠲济惶?，聲音冷了三分，“我那是留給我孫子的。”

張蘭放下茶杯，皺起眉頭，“老楊，你這樣就不厚道了。咱倆都領證了，她不也算你繼女？”

“你別跟我說這些虛的?！睏畹聞僬酒饋?，慢慢踱到窗邊，看著外面老槐樹落葉，“我孫子是我兒子生的，你女兒是你前夫的，憑啥我得掏房子給她結婚？”

張蘭的臉色刷地一下變了，“你什么意思？我們結婚你也沒說這些，現在說話就變了？”

“我結婚，是跟你過日子，不是給你家填空子?！崩蠗钷D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

張蘭怔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今年56，老楊比她大三歲。兩人都是老來喪偶，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湊一起搭伴過日子。本以為能互相照應，安度晚年。可沒想到，這婚才剛領三個月，就為了這個事撕開了臉。

張蘭氣不過，第二天一早就打電話給女兒，“小雪啊，你楊叔不愿意幫咱們，話說得可難聽了……”

“小雪”就是她口中的寶貝女兒，大學剛畢業三年，談了男朋友準備結婚，但男方家庭條件一般，張蘭一心想著讓楊德勝出這口“彩頭”。

電話那頭的小雪有些猶豫，“媽，要不咱算了吧，我總覺得這事不太合適?！?/p>

“你傻呀！你楊叔那房子閑著也是閑著！再說了，他不是你名義上的繼父嗎？給你一套舊房子怎么了？”

話音剛落，楊德勝正好從陽臺進來，聽了個正著。

“張蘭，你還真把我當提款機了?！崩蠗顢Q著眉，語氣沉了下去，“你要是圖我房子，那這婚咱可以再談談?！?/p>

“你什么意思？”張蘭一驚，“你……你想離？”

“不是我想，是你讓我寒心?！?/p>

第三天，楊德勝把結婚證從抽屜拿了出來，遞到張蘭面前，“我老了，不想折騰了。你有你的親人，我有我的孫子。咱倆合不來，也別勉強?！?/p>

張蘭眼圈紅了，“我只是想幫幫我女兒，怎么就成了罪過？”

“你幫你女兒沒錯，但你不能強迫我當她爹?！崩蠗钫f得平靜，“我這輩子清清白白過了七十年，不想最后幾年還背個‘摳門老頭’的名聲。你女兒要結婚，靠你們自己努力，不是靠我。”

張蘭手里的結婚證顫了顫，終于低下了頭。

“對不起，是我太急了?！?/p>

兩人冷戰了一周，誰也沒主動開口。張蘭一連幾天沒做飯，老楊照樣自己煮粥炒菜。小區里下棋的老哥們還開玩笑：“老楊，你家這小日子，是不是快散伙啦？”

他笑笑：“哪兒的事，搭伙過日子而已，散了也不稀奇?！?/p>

一個月后，張蘭搬了出去。走那天，她沒說一句話，只留下一封信，字不多：

“老楊，謝謝你這幾個月的照顧。你說得對，我不能拿婚姻去交易，也不能拿你的好心換我女兒的婚房。對不起，也祝你安好?！?/p>

楊德勝把信看了兩遍，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窗外的槐樹依舊靜靜地落著葉子。

他知道，這段晚年婚姻沒堅持多久，但至少，比將來撕破臉的日子，要干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