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問你,你這一周都在干嘛?”
“我……我不就在小區下棋打牌嘛,咋啦?”
聽到這話,李琴的火一下子就竄上來了。她站在醫院病房門口,手機還沒掛斷,眉毛都快豎起來了。她媽葛秀芬剛做完膽結石手術,術后恢復期最難熬的頭幾天,居然一個老頭子影兒都沒見!
“媽疼得晚上翻來覆去睡不了覺,打電話給你,不是關機就是占線,你還好意思打牌?”
“哎呀,我也不是不關心你媽,就是……她不是有你在嘛?你不是請了假照顧她么……”
“那你就是覺得,你媽你女兒都管著,你就可以撒手當‘快樂老頭’了?”
李琴氣得聲音都發顫,手機一摔,坐到床邊扶著母親的手。“媽,咱別指望他了,你出院以后,跟我回家住,我照顧你。你要真再靠他,就別指望他能記得給你倒杯熱水。”
葛秀芬臉色蒼白,嘴角勉強扯出點笑容,像是想打圓場,又像是怕再說什么引起更大矛盾。
“你爸這人,唉,就那樣。他以前打牌是為打發時間,這回是怕醫院晦氣,不愿意來……”
“晦氣?”李琴嗓音拔高,“你才是他老伴!住院不是你愿意的,是人都會老都會病,他都七十歲了還這么混賬,我真服了!”
李大海今年七十二,退了休之后最大的樂趣就是樓下的“棋牌會”,老哥幾個湊成桌,誰輸了請早飯,誰贏了晚上炫耀個不停。葛秀芬這次住院,說實話他心里也擔心,可他就是臉皮薄、不愛跑醫院,一看消毒味就心煩,一看到護士就渾身緊張。他也想去看看她,可是總覺得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琴兒能照顧得周全,比我強多了。”他這樣安慰自己,轉身又上了牌桌。
可沒想到李琴一句話像刀子似的扎進了他心窩子——
“媽跟我過,你跟你那幾張牌過吧。”
老李晚上回家,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葛秀芬用慣的拖鞋還在門邊放著,他呆坐了半天,最后點了支煙,抽兩口又掐滅。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老兩口幾十年,誰都沒說什么甜言蜜語,可日子過得穩當。有個疼他的女人,天天把鞋洗干凈、給他泡腳、熱飯,等他打完牌回來還能吃上熱騰騰的晚飯。可現在,他連她在醫院里吃什么、睡得好不好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老李拎著熱粥和小菜,站在病房門口,猶猶豫豫。門開著,他聽到李琴在和葛秀芬聊天:
“媽,我也不全怪他,可能他這輩子就是那種不會表達的人。但你別慣著他了,出院以后你跟我住,我給你做飯、帶你遛彎兒,他哪天想你了,讓他自己上門看你。”
“唉……”葛秀芬嘆了口氣,“你爸這個人啊,刀子嘴豆腐心,他是怕醫院,怕得要命,小時候你發燒去醫院打針,他都躲門口不敢進。”
“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也老了,他要還是這樣,我真不想再慣他了。”
老李聽得心里泛酸,他輕輕敲了敲門。
“咳……我來了,粥是剛煮的,油條脆脆的,還帶了你愛吃的咸鴨蛋。”
李琴瞥了他一眼,“知道媽愛吃了?怎么不早點來?”
他憨笑著不吭聲,把粥放好,又把凳子拉到床邊,笨拙地拿起葛秀芬的手,“老葛,我昨天做錯了,我不該不來看你,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日子都沒滋味了……”
葛秀芬眼圈一下紅了,“我又沒死,住個院你就不來了,要不是你女兒在,我就餓死在這兒了。”
“以后不這樣了,我打牌就打個把小時,剩下時間都給你……”
李琴冷哼一聲,“你還真不嫌打臉,說的話信不信要看表現。”
老李點點頭,眼里泛紅,“那我表現給你們看,別讓你媽跟我分家,我離開她……真過不了。”
葛秀芬出院那天,老李特意穿了件深藍色襯衣,刮了胡子,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
他沒去打牌,把那副牌都扔了,說:“以后打一小時夠了,剩下的時間,給我老婆捶腿、遛彎。”
李琴見狀撇撇嘴,但也沒再說話。
晚上回家,老李煮了碗掛面,打了倆雞蛋,“老葛,雖然我不擅長照顧人,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是真的慌了。”
葛秀芬咕噥一句:“你要是再這樣一周,我真不回來。”
他趕緊點頭,“那我天天表現,你就別走。”
后來,老李還是偶爾去打牌,但不到飯點不走,晚上必回家。李琴偶爾來串門,看見老李坐在沙發上給葛秀芬揉肩,也就不再多話。
她媽笑著說:“老家伙還是有點用的。”
老李一邊遞熱水,一邊小聲回:“晚了點,不算太遲。”
家,就這樣,吵吵鬧鬧,但誰也沒真想走。哪怕七十多歲了,人心里,還是有怕孤單的那點小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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