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糖糖上幼兒園了，我想著您也該回老家歇歇了。”張莉站在廚房門口，小聲開口，臉上帶著些不自然的笑。

正在灶臺前煮粥的李桂芳手一頓，鍋鏟敲在鍋邊上，“咚”的一聲響。

“回去？你什么意思？”

張莉咬了咬唇：“媽，您也在這帶了七年了，該享清福了。我們這也能請阿姨了……”

“阿姨？你舍得請阿姨，怎么不早請？”李桂芳扭頭，臉上明顯掛著不高興，“我孫子小時候夜里哭，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我連軸轉也沒見你心疼一句。現在大了，你倒想把我送走了？”

張莉皺了皺眉，盡量忍住語氣：“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年紀也不小了，總在這邊忙前忙后，我怕您累著。”

“是你怕我累，還是你想清靜？”

沙發上，正在刷短視頻的張強抬頭瞥了一眼：“媽在這挺好的，回啥老家？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待那小縣城里。”

張莉冷笑：“你是放心你媽沒人伺候你吧？”

“張莉！”張強臉色一沉，“你又來了？”

“我哪兒又來了？”張莉提高了聲調，眼里含著火氣，“你媽來這七年，沒拿一分錢工資，連過年過節都要自己買菜燒飯，我倒是想問問，你是真覺得你媽是神仙，還是我就是下人？”

李桂芳“啪”地放下鍋鏟，手往圍裙上一抹：“你別在這兒給我扣大帽子！我白天帶孩子，晚上做飯，你出去一問就是‘我媽帶孩子的’，怎么？外人聽著舒服，我就得免費干活是吧？”

張莉扭過頭，聲音啞了：“媽，我從沒不感激您。可我是您兒媳，不是欠您一輩子的人。”

晚飯桌上，氣氛僵得像空氣凝固了一樣。

糖糖乖乖扒著飯，不敢出聲。李桂芳夾了口菜，筷子戳在碗里：“說到底，我就不是你們這個家的‘人’，就是個保姆唄。”

張強皺著眉：“媽你說這話干嘛？你不就是我媽嗎？帶孩子不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李桂芳冷笑一聲，放下筷子，“你爸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大學畢業工作了，結婚生子，我都沒有選擇再婚，你還覺得我欠你什么？”

“我在這七年，不是為你，是為糖糖。可你媳婦今天一口一個讓我‘歇著’，實則就是趕我走。我在老家也有房子，我也有退休金，難不成真賴你們家一口飯？”

張莉聽到這話，鼻頭一酸，但她還是硬著嗓子說：“媽，我不是趕您走。可這家不是我一個人的，您在這，張強就什么都不干。糖糖一哭你去哄，一感冒你去看醫生。連我媽來了住幾天，你還得把房間讓出來。”

李桂芳一下子站起身：“那好，我走，我明天就收拾行李。你們日子你們過去，我李桂芳又不是離了你們活不了！”

糖糖嚇得“哇”地一聲哭出來：“奶奶不要走……”

李桂芳抱起孫子，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李桂芳拎著行李箱站在門口，張莉沉默著給她裝了點自家臘肉和糖糖喜歡吃的小零食。

張強皺著眉，愣是沒去勸一句。

“你記著，孩子上小學要報名，我這邊還能跑一趟。”李桂芳臨走前，摸了摸糖糖的頭，眼角泛紅。

“媽，您放心，家里以后不讓您這么累了。”張莉輕聲說。

“我不是怕累。”李桂芳低聲回了一句，“我是怕心寒。”

張莉愣住了，看著老人拎著箱子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日子慢慢過去，張莉和張強終于請了個育兒嫂，張強開始分擔家務，一家人日子總算過得不那么劍拔弩張。

糖糖偶爾會問：“奶奶什么時候回來啊？”

張莉就會摸摸她的頭，柔聲說：“等你長大點，奶奶就回來看你。”

李桂芳在老家，學了跳廣場舞，報了老年攝影班，日子也越過越清爽。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翻翻手機相冊里糖糖的照片，還是會紅了眼圈。

但她知道，她這次離開，不是賭氣，是學著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