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省親后,賈寶玉給林黛玉講了一個“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曹雪芹寫這個故事,不僅暗中交代了林如海家破人亡的真相,更借小耗子調(diào)侃眾耗子只識香芋不識林黛玉,諷刺賈元春省親時表現(xiàn)出的反對林黛玉和木石姻緣的立場,稱其鼠目寸光,有眼不識真香玉。
那么,賈元春省親當晚如何表現(xiàn)出對林黛玉和木石姻緣的反對立場呢?這得從她回到賈府在大觀園說的第一句話講起:且說賈妃看了四字,笑道:“‘花溆’二字便妥,何必‘蓼汀’?”
賈元春說的是之前“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時,賈寶玉所題的“蓼汀花溆”四個字。她認為“蓼汀”與“花溆”意思有重疊,只留“花溆”便足以形容那處景色。既然貴妃提出意見,不管對錯肯定都要遵從,這處題額便被改作“花溆”,去掉了“蓼汀”二字。
但其實書中第六十一回,寫到林之孝家的在這里撞見柳五兒,提到此處叫“蓼溆”,這說明大觀園內(nèi)眾人沿用“蓼汀花溆”的說法,不太認可賈元春的改法。至于當初賈寶玉給這處題“蓼汀花溆”,是很有講究的。
書中第十七回的“大觀園試才題對額”,賈政帶著賈寶玉,一路從瀟湘館、稻香村到蓼汀花溆、蘅蕪苑,最后到怡紅院,看似考教兒子學(xué)問,實際處處隱含了對林黛玉、李紈、薛寶釵幾個“媳婦”的評價,以及對賈寶玉未來姻緣的看法和立場。
就比如賈政評價瀟湘館:“若能月下在此窗下讀書,不枉虛此一生”。盡管當時林黛玉并未入住,卻“草蛇灰線,伏線千里”,揭示了賈政對林黛玉出身與個人品質(zhì)的認可與贊美,更表達出他支持木石姻緣的立場。而到了蘅蕪苑,賈政一見則說:“這處房子無味的很”。“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就是雞肋,暗示他對薛寶釵與金玉良姻不太認同的態(tài)度。
“蓼溆”這處景色,正是稻香村、紫菱洲、藕香榭、蘆雪廣所處的那片水域,往上是瀟湘館,乘船進入石港而下就是蘅蕪苑。這處水域?qū)掗煟刂卸嘬饺兀哆吿J葦、菱角、紅蓼最多,加之岸上稻香村阡陌交通,一派田園風光,才被形容為“武陵源”。
賈寶玉題額“蓼汀花溆”,正因為此處不光有“花溆”,還有“蓼汀”更勝一籌,只有二者合一才算完美。而“蓼汀花溆”雖只四個字,卻有兩個出處,分別對應(yīng)了林黛玉和薛寶釵,也是釵黛合一的體現(xiàn)。
“蓼汀”一詞,出自唐代詩人羅鄴的《雁》詩:暮天新雁起汀洲,紅蓼花開水國愁。指的是水邊長滿紅蓼、蘆葦?shù)纳持蓿淮笱惝斪鞣毖軛⒅亍V淮锾煨卵汩L大后一飛沖天,北雁南飛。是以,“蓼汀”二字以大雁撫育新雁,包含了父母教育子女成才之意。
比如她唯一從林家?guī)淼难绢^名叫雪雁;賈寶玉生日當天,林黛玉作《折足雁》酒令,講述一只離群折足的孤雁,在險惡環(huán)境中哀哀欲絕的悲涼畫面;而當晚群芳夜宴掣花簽游戲,是作者借以為眾女兒的姻緣作讖。林黛玉掣得芙蓉花簽,簽詞“莫怨東風當自嗟”,典出于歐陽修所作的《和王介甫明妃曲二首》,講述的是昭君出塞故事。王昭君的外號就是“落雁”。
“花溆”一詞典出唐代詩人崔國輔的《采蓮》詩:玉溆花爭發(fā),金塘水亂流。指的是池中流水與岸邊鮮花相映相襯的美好。《采蓮》詩的原意側(cè)重點在水塘,講述相愛的年輕男女將船兒緊密相連,乘船去采“蓮”,隱喻男女之情的美好。
但“玉溆花爭發(fā),金塘水亂流”,分明點出“金玉”二字,有影射薛寶釵與“金玉良姻”之意,毋庸贅述。
賈元春一見蓼汀花溆,就說:“‘花溆’二字便妥,何必‘蓼汀’?”結(jié)合第二十八回端午節(jié)賜節(jié)禮,她賜給薛寶釵的禮物與賈寶玉一樣,林黛玉則與三春一樣,反應(yīng)出她反對木石姻緣、支持金玉良姻的立場。
至于“蓼汀”是指水天一色的曠遠;“花溆”是指池塘岸邊的繁榮,二者不可混為一談。賈元春只見其一而舍其二,就像她反對林黛玉、欣賞薛寶釵一樣,暴露出她不辨是非、目光短淺的缺點。
所以,她前腳剛?cè)ィ苎┣劬徒栀Z寶玉之口講述“小耗子偷香芋”故事,諷刺不識林黛玉為“真香玉”者,未免有“鼠目寸光”之嫌。所指自然就是賈元春以及她背后的王夫人。
其實,根據(jù)“蓼汀花溆”的典故出處可知,“蓼汀”的意義可理解為姻緣傳承;“花溆”的意義則在男女之情。賈寶玉作此題額是對景抒情,原本合在一起,可以解釋為寶黛二人情投意合,結(jié)成姻緣將對子孫傳承、家族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從原文找線索,還原最真實的《紅樓夢》。
?以上觀點根據(jù)《紅樓夢》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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