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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風流的沙塵

陜西｜薛占勝

有文人曾說過：“風流不過三月柳”。

的確，你看那陽春三月的柳樹，輕輕搖曳在春風的懷抱中。嫩枝條柔軟細長宛如青絲萬縷，隨風輕擺，仿佛是大自然中最優美的舞者；芽葉兒翠綠欲滴，若一位風姿綽約的佳人，閃爍著迷人的光澤。每當微風吹過，腰肢輕扭，似低語又似淺笑。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乍現婀娜多姿的風流?？梢?，柳樹的風流是婉約溫柔的風流。

然而，柳的風流，畢竟有些過于地矜持了。我覺得，在黃土高原和毛烏素的接壤處，最風流的莫過于沙塵了。沙塵的風流，是那種肆無忌憚的。早些年，人們對黃土高原的認識是“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也就是說，一場風四季不斷。且陜北的風不僅僅單是風，更裹挾著漫天的沙塵。沙塵是黃土高坡上最廉價的精靈，最臉厚的無賴，最風流的情種。它們的身影無處不在，它們的蹤跡不分夜晝，它們游移的目標四處可尋，它們出現的時機了無規律。

這不，剛剛還看著天空烏淡的黯色，心里正暗自慶幸著——是要下雨了嗎？是的，此刻期盼雨水的心情是那么地迫切。剛和妻忙活撩亂地栽植下了幾十株紅柳，亟待雨水的澆潤。陜北啊，春雨不僅貴如油，還稀如金呢。如果這個時候能下上一場透土的雨，農人一定會高興得對著龍王頂禮膜拜的。說不定，雨水還會澆灌到我心底里那些蠢蠢欲動的文字，能萌芽出一篇贊譽的美文呢。

可惜，我想得還是有些太美了！尤其是把黃土高原這個初春的季節過于地理想化了。

天空的黯淡逐漸變得灰黃起來。接著，耳畔的唿哨聲由遠及近，由輕及重，由緩及急......春天的沙塵，再一次如約而至了。此刻，妻還坐在地頭上認真地剁紅柳栽子呢，她完全不顧及瞬間變了臉的天氣。剛在前一陣，為了鼓勵我也參與她的勞動，她還給我不停地煲灌“心靈雞湯”。說什么要“快樂勞動！”可是，我的胳膊腰腿都已經有些酸痛，任憑她怎么花言巧語，自己的眉頭緊皺。此刻我覺得，勞動是光榮，可是我怎么也快樂不起來。

還好，這沙塵暴來的太是時候了，我趕忙拉著身子逃離了妻子的“快樂場地”。妻卻依然紋絲不動地在那里熟練地揮砍刀、剁樹栽、碼齊整，若流水線上的機器一般。

風，愈來愈大，天越來越暗。瞬間，漫天飛舞的沙塵在空中翩翩起舞，在風的引領下，宛如黃色的精靈演繹著黃土高坡特有的韻律?？耧L驟起，我站在那里一陣趔趄。前一刻還僥幸雨水呢，而瞬間看到的卻是天地間被一股磅礴的氣勢所籠罩。沙塵如洶涌的波濤，被狂風卷動著，漫天飛舞。風肆意呼嘯著，帶著無盡的狂野與不羈。沙塵在風中旋轉、翻騰，形成了一道道黃色的漩渦，挑逗著萬物生靈。一旁的柳樹在風中搖曳，枝條早失去了原有的嫵媚。天空，已被沙塵遮蔽得昏黃一片，剛剛還耀武揚威的日頭失去了早先的明亮與清澈。

風流的沙塵暴，蕩氣回腸地潑灑著自己的不羈。

妻還是巋然不動地坐在那里，近約百米多，我只能看得到她的影子。真令人無可奈何！那沙塵也是，若在婆家受了氣的小媳婦，哭哭啼啼地回到黃土高坡這個娘家，圍著妻急喘喘地不停泣啼，一口一口嘆息，一聲一聲討伐……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把自己心里的那份怨氣排解出去。好在，它有妻這個忠實的傾聽者。那么風流的沙塵，引誘得妻坐在地里為它精心準備著“嫁妝”。是的，我們種紅柳的初衷，就是想把沙塵早早地“嫁”出去，讓它走的越遠越好。

奇怪了，今年入春以來沙塵特別多，惱人得就和一個賴在家里的懶漢親戚一樣。說，說不得；趕，趕不走。只能是皺著眉頭去適應。好在，勤勞善良的陜北人就和一頭被人牽著去耕犁的老黃牛，眼角粘附著眼淚和沙塵攪和起的眼屎，鼻孔里鉆進磨得酸癢的塵土，嘴巴里吐不盡磣得不敢上下牙齒去叩的沙粒。只能盡力去適應這些不適！

而且，今年沙塵的風流更是囂張的狠呢！這家伙忙得不亦樂乎，到處亂竄。它不僅僅是在黃土高坡上打了個滾，卷起一片黃沙，更是溜達到了繁華的都市，給京城的高樓大廈都裹上了一層層“黃沙外衣”，讓那些平時光鮮亮麗的城市瞬間變得“土里土氣”。更令人可笑的是，沙塵的風流移情到了海南的。據報道說沙塵暴還跑到了海邊。真的是“風強塵亦強，沙塵掠大江”，風流的有些自不量力了！足見，沙塵的風流是桀驁不馴的風流。

當然，行遠是為了淡忘。我倒希望，沙塵的風流成性能夠在大海那里被柔化，早早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作家檔案

薛占勝，陜西定邊人，生于1969年，退伍軍人，離崗公務員，公益事業活動者。先后在中、省、市各類報刊雜志發表文章近百篇。曾出版散文集《廉聲小語》、《安邊記事》，著長篇小說《鄉醉》。作品曾在第三屆中國（浙江）“魯迅故里杯”廉政雜文大賽中獲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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