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團往事回顧:海南島上那條無名小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的愛人叫陳建林,我倆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學,也是一起到海南島生產建設兵團當的兵團戰士。我倆最終走在了一起,是因為那次危難之中陳建林救了我一命。
前幾天和同學們相聚,大家又說起了我和我愛人的戀愛故事。因為大家都知道,在學校時我和陳建林是死對頭,讀初中時我倆是同桌,因為我上課總愛說話,他竟然把半瓶墨水灑在了我雪白的短袖上。就是從那天起,我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再搭理陳建林,這個仇我要記一輩子。
讀高中的時候,我和陳建林還在同一所學校,但我倆沒分在同一個班級,偶爾會在操場或上學放學的路上相遇,我從不和他說話。有一次在操場上打籃球,我故意把球投到了他頭上,他用手梳理了一下頭發,并沒對我發脾氣。
高中畢業后,那時高考已經取消好幾年了,我們不能再繼續讀書,街道上也沒能為我們安置工作,我們就響應國家號召,積極報名去美麗的海南島支援海島建設,為祖國的橡膠事業去貢獻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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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7月29日,我和同學一起在人民廣場碼頭乘坐紅衛號輪船離開了汕頭。當時碼頭上人山人海,多半都是前來送行的親人。站在紅衛輪的甲板上,我揮淚和碼頭上的親人道別,好多女同學失聲痛哭。我選擇了堅強,直流淚不出聲,我一聲都沒哭。
汽笛一聲長鳴,輪船緩緩離開了碼頭,遙望著天水一色的遠方,我心里有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心中也有不安和迷茫。長到十八歲,我那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離開父母。
歷時三十多個小時的顛簸,我們總算看到了海岸,紅衛輪緩緩停靠在海南島的秀英港,我們雙腿酸軟地走下輪船,到指定的地方集合休整。
短暫休整停留后,我們又按照領隊宣讀的名單分乘多輛卡車繼續前行,經過一路顛簸,最終我們來到了澄邁縣紅崗農場,那時的紅崗農場隸屬中國人民解放軍廣州軍區生產建設兵團六師一團。在團部簡單軍訓學習后,我們就被分到了一團下屬的連隊,我們成了光榮的兵團戰士。
到達連隊駐地后我們才知道,所畏的連隊營房就是幾排簡易的草棚,連隊地處荒郊野外,周邊都是荒蕪的樹木和叢林,給人一種荒蕪又凄涼的感覺。更令我意外的是,陳建林竟然和我分在了同一個連隊,他就住在我們女生宿舍后面的草棚里。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來到連隊,又是三天的軍訓和學習,和在團部的軍訓和學習科目幾乎一樣。學習結束后,我們新來的戰士領取了勞動工具,就跟隨先前來到的戰友們一起上山砍樹修梯田,刨挖樹坑,為栽種橡膠樹做準備。
我和陳建林雖然在一個連隊,天天都一起上山砍樹修梯田,天天一起勞動,可我倆從來不說一句話,走對面我就轉轉頭,就當他是空氣。
離我們營房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河面不算寬,河水特別清澈,我們連隊的生活用水就取自這條無名小河,我們也經常到小河洗衣服洗頭,打鬧戲水。每天上山勞動,我們都要經過這條小河,晴天不下雨的時候,河水清澈見底,我們踩著裸露在水面上的石頭和橫在小河上面的兩根圓木就能輕松通過。要是趕上雨天,暴漲的河水就會淹沒那兩根圓木,膽大的戰士就會踩著那兩根圓木涉水過河,我們女生一般要往上游走二百米,走那座用樹木搭建的便橋,那樣更安全。
海南島上的生活很艱苦,勞動量大,伙食還很差,一個月都很難吃一頓肉。為了解饞,有的戰士會抓蟒蛇燉肉吃,也有的戰士會到我們連隊駐地附近的黎族村寨去偷老鄉家的雞或去買老鄉家的雞蛋,我和兩名女生就去黎族老鄉家買過雞蛋。
有一次休息時間,我和鄭淑惠結伴去黎寨買雞蛋,等我倆走到村寨時,陳建林他們幾名男生已經把老鄉家的雞蛋都買光了,我倆只好空手而歸。回來的路上,陳建林突然攆上我倆,從他的挎包里掏出六個雞蛋遞給了鄭淑惠,笑著說:“我買了不少雞蛋,分給你倆幾個。”“謝謝!”鄭淑惠笑著收下了陳建林給她的雞蛋,回頭又對我說:“林小琴,人家陳建林這是給你的面子,我也跟著借光了。”
回到宿舍,鄭淑惠把六個雞蛋煮熟了,我們宿舍正好六名女生,一人一個。我借故說肚子不舒服,不想吃雞蛋,就把那個雞蛋送給了鄭淑惠。鄭淑惠竟然伴著鬼臉說:“真小家子氣,都好幾年了,咋還記仇?當初你要是上課時間不亂說話,人家陳建林能往你衣服上灑墨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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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夏天的一個早晨,一場大暴雨不期而至,連長一聲令下,連隊戰士全體出動,抓住這次有利時機,把我們挖好的樹坑全都栽上橡膠樹苗。在山上栽樹不好往山上弄水,只能等下雨天,雨越大,樹苗成活率越高。
那天從早晨忙到午后兩點多,我們按計劃完成了栽樹任務,大家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回走。快到營房駐地的時候,那條小河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平日溫和的河水變得濁浪翻滾,水面也比往常寬了很多。
大家站在湍急的小河邊,看著被山洪沖垮的便橋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涉水穿過。過了好一會子,黃連長讓大家往下游走,他說下游三百米處地勢平坦,水面寬闊,水流就會緩和很多。
往下游走了大約二三百米,果真是一片開闊地,往日狹窄的水面寬闊了很多,但水流也很急,能看到水面上翻滾的浪花和湍急的漩渦。黃連長選了一處相對平穩的水面,他第一個涉水過河。水位不是很深,最深處也就齊腰深。
看黃連長順利趟過了小河,男戰友也都小心翼翼地趟過小河,站在對岸回頭鼓勵我們女生涉水過河。我當時感覺身體很疲憊,很想早一點回去休息,就拄著鐵鍬小心翼翼趟水過河。到了中間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水流的巨大沖力,突然腳下一滑,就倒在了湍急的洪流中。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宿舍的架子床上。看我醒了,鄭淑惠拉著我的手淚流滿面,他說要不是陳建林舍命相救,我恐怕就沒命了。
原來,就在我倒下的那一刻,黃連長和戰友們都下水跑回來救我,可等他們來到河流中間,我已經被沖到了下游。當時只有陳建林沒下水救我,他是沿著河岸邊拼命往下游跑,跑了七八十米,他才下水施救,正好在下游截住了我,把我抱上岸,他也昏了過去。
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看我陳建林時,他還在昏睡中。聽到我的呼喊,他才緩緩睜開眼。那一刻,我心里說不出是溫暖還是感動,淚水就如翻滾的溪水,噴涌而出。曾經的那一點矛盾,頓時拋到了九霄云外。
那年年末,陳建林被評為五好戰士,我也因為平時表現好被評為勞動積極分子,我和陳建林一起去團部參加了表彰大會,我倆的關系也越來越融洽。
之后的生產勞動中,我們團結互助,相互關愛,再也沒鬧過矛盾。后來上級撤銷了我們的兵團建制,我們全體戰士都劃歸到紅崗國營農場,我們成了名副其實的農場工人。
1976年初冬,我們分場小隊得到了一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因為陳建林平時表現最好,他又是副隊長,大家都推薦他去上大學。可陳建林卻說我平時勞動積極表現好,我是女生,理應讓我去上大學。就這樣,陳建林把這樣千載難逢的機遇讓給了我,我成了華南農學院的一名工農兵大學生。
離開農場那天,陳建林請假送我去縣城汽車站,分別的時候,我眼含熱淚對陳建林說:“建林,等著我,畢業后我就回來,我永遠都要和你在一起。”“不要想太多,好好讀書就是。大學畢業了在廣州找個男朋友,就別想著回農場了。”陳建林很平靜地說道。
第二年初冬,我得到了恢復高考的消息,第一時間我就給陳建林發了一封加急電報,內容是:高考恢復,全力備戰高考。隨后我又給陳建林寫信,詳細說明情況,鼓勵他抓緊復習功課,全力備戰高考。
1978年春天,我在大學門口意外見到了陳建林。原來,陳建林考上了中山大學,他辦理完了報到手續后,特意來我們學校告訴我。當時我流淚了,抱怨他不該才告訴我,接到錄取通知書時就應該給我發電報,我還以為他落榜了呢,白白擔心了這么久。
陳建林大學畢業后,我倆領取了結婚證,當年的一對小冤家竟然成了恩愛夫妻,不光是同學們覺得不可思議,就連我都覺得像是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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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我的兵團往事和情感生活經歷就跟大家講完了,祝福當年奮戰在海南島的同學、戰友和工友們都健健康康!晚年生活幸福快樂!若有緣,海南島上再相聚!
海南島上那條無名小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作者:草根作家(講述人:林小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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