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潘小多
雖然印刷出版業日漸式微，讀書的人越來越少，但是《環球時報》特約記者在日本圖書館總有不一樣的感受。先不說因建筑、環境和服務等在網絡上走紅的圖書館，單看公共圖書館，無論是藏書甚多的國會圖書館、有地域特色的縣立圖書館，還是主打親民的區立圖書館，每次去都會讓人因館內座無虛席而感慨。需要提前預約的單人間一室難求，繪本閱讀區靜中有動，真是“黃發垂髫，怡然自樂”。

劇院改建的雅典人書店一隅

斜里町立圖書館的留言板

石川縣立圖書館的圓形大廳

圖書館的進化
根據相關部門統計，日本公共圖書館的數量從1993年的2118座增長到2024年的3310座，登記在冊的借閱者從2118萬上漲到5667萬人。在各個都道府縣中，東京都的人均年借閱量排在第一位，約為7.78本，遠超全國平均值4.9本。東京遙遙領先有幾個重要的原因：首先，基礎建設便利，前往圖書館都能使用公共交通；其次是圖書館藏書豐富，不僅周末開館，還有很多營業到晚間九十點；此外，數字化的推進使借閱者能實現遠程預約、續借，極大地降低了使用成本。
當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做到和大城市看齊。地方圖書館為了吸引更多人走進來，紛紛使出看家本領。千葉縣木更津市的地中圖書館建在田野之中，就像作物生長需要從土壤中汲取養料一樣，人的成長也需要吸收知識，這種形式實現了兩者形式上的統一，也讓真正意義的晴耕雨讀變成現實。位于金澤市的石川縣立圖書館打破了傳統的書架陳列方式，藏書按照“拓展生活”“思考工作”等主題分類，讓使用者能通過全新角度進行選擇。建筑大師隈研吾設計的梼原町立圖書館被稱為“云上圖書館”，被木質材料和自然光包裹，格外溫暖。進館需要脫鞋，館內氣氛輕松，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還有很多圖書館以風格鮮明的外觀和內飾成為熱門景觀，不僅吸引當地人，還吸引來自國內外的游客。
小城出爆款
在北海道斜里町，有一座小圖書館近來頗受關注。斜里町位于北海道東部鄂霍次克綜合振興局轄區內，地處知床半島北部，北臨鄂霍次克海。斜里町的名稱源自阿伊努語，意為“生長蘆葦的地方”，因景色壯美、漁業發達而小有名氣。這座小城人口1萬多人，人均年借閱圖書量卻超過東京都，達到8.3冊。小小的斜里町立圖書館，去年更是實現了來館人數較上一年度增加6000人次的“壯舉”。
斜里町立圖書館沒有和周邊環境融為一體的外形，藏書量也僅有12萬冊，卻能做到年借閱量接近9萬冊，甚至還出版了關于自己的圖書。這里的魔力到底是什么？原來，圖書館的一項“特殊活動”是它火速“出圈”的原因——中學生和高中生與圖書館工作人員之間進行“匿名留言板問答”。
“人生是什么？”“我想交女朋友。”“怎樣才能和人好好相處？”“幸福的價值是什么？”這些青春期孩子都會有的煩惱與疑問，看上去不值一提，卻又真實存在。認真回復的答案出現在圖書館設置的“交流留言板”上。比如初三學生仔細描述了理想女友的形象——大眼睛、小臉、長腿，身材好，館員在回復貼上認真地畫了一只螳螂，和男生期待的優點一一對應，還特別注明“身材好，至少八頭身（即身高為頭高的8倍）”。面對16歲孩子提出的“應該什么時候確定將來做什么”的問題，回復是：“所謂將來，指的是什么時間呢？成為大人后，很少會被問到將來想做什么。但即便是老爺爺或者你的媽媽也都有將來。應該什么時候確定將來做什么，并沒有一定之規，重要的是永遠不要失去憧憬未來的能力，以及對將來充滿期待的心態。”在一個署名Ben的“我想在夢里玩耍”的紙條下，館員回復說：“那就去玩，夢里想做什么都行。電影《實習生》中也有一個叫Ben的人，他說‘Let’s make it happen’，意思是‘讓它成真’。去夢里冒險吧——不過，最好不要在上課時哦。”
書中新世界
圖書館內設留言板，最初是館長松井卓哉為了吸引初高中生在館員中征集的創意。隨著留言板口碑不斷提升，來訪者人數也逐漸增加。初高中生與圖書館職員之間的互動交流非常受歡迎，引發了熱烈反響。不久前，這些一問一答被集結成冊——《圖書館的輕松人生提問箱》，展示了輕松溫暖又幽默的互動。
館長松井說，斜里町是個小地方，孩子們從小學到中學，身邊的面孔幾乎沒有變化。雖然和熟悉的朋友一起成長十分難得，但這種環境也容易讓價值觀變得單一。在狹小的人際圈里，孩子們眼中所見就好像是整個世界，很少有拓展的可能。如果圖書館能幫助他們開闊視野，發現夢想與興趣點，那就太完美了。館長希望孩子們能明白，在這個世界里存在無數想法。重要的是，面對和自己不同的想法，不要立刻認為是錯誤的。學校教育常常強調“只有一個正確答案”，但進入社會之后你會發現，很多問題根本沒有唯一答案，甚至沒有答案。他希望孩子們不要局限于學校和社交媒體，而是走進圖書館，通過書籍和真實的交流，切實感受到不同的觀點存在。
有位高中女生在留言板上寫道：“雖然他們的回答和我自己的想法不一樣，但知道有一個人愿意認真面對我的問題，真的很開心。”小小的圖書館，通過一塊留言板和一張張便條，正在努力傳遞著人生的意義和生活的道理。而那些被留言板吸引來的學生，也“順勢”成了熱愛閱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