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前,采訪后,57歲的胡軍都在健身。今年至今,他已有兩部電視劇《北上》《歸隊》登陸央視,與妻子盧芳合作的話劇《雷雨》走遍全國,登陸新加坡。
《雷雨》
林青霞觀看《雷雨》
《北上》
與胡軍聊天,會想起他扮演的角色,豪爽、直率。關于名氣、演技、家庭,他給出了一些出人意料的回答。他還說,自己年輕時喜歡呼朋引伴,現在成了“宅男”,樂在其中。
采訪時,沒有工作人員簇擁。采訪后,他收拾凳子歸位,為同行者拉門又關門,一切自然而然。
觀眾叫我硬漢,我很開心
在《北上》中,胡軍塑造悲情船老大謝天成,增重20斤。到《歸隊》,從190斤減到150斤,控制體型成了胡軍的每日功課。
“年輕時候也練,沒現在頻繁,那時新陳代謝快。我愛吃,但現在不敢吃。”攜《雷雨》亮相上海大劇院,胡軍第一天吃了本幫菜,“有點甜,紅燒肉、生煎包、螃蟹太好吃”。他只允許自己“放縱”這一頓:“要管住自己。”
4月14日,胡軍在《北上》研討會
《北上》
上觀新聞:從3月收官的《北上》到即將播出的《歸隊》,您選戲有什么偏好?
胡軍:我按著自己的興趣來。現在的年紀,就干點喜歡的事兒,我也一直演喜歡的角色,沒太委屈自己。演話劇,我希望它是經典,如果有特別好的新編劇本,我也可以。演影視劇,角色得打動我、有意思,而不是重復過去。
這次我推掉了一部電影,去演《歸隊》里的老山東。《歸隊》在冰天雪地里拍攝,條件艱苦,景色真美麗。劇本尤其好,講述東北抗聯小人物,全劇最大的官就是我演的排長老山東,性格吸引我。我從沒見過抗日題材這么寫:一幫人被打散了,老山東作為排長一個個找人,重新集結隊伍。其間有人叛變,有人猶豫,有人因為女人不想歸隊。《歸隊》不喊口號,真正的戰斗場面不多,講的是人。
《歸隊》
上觀新聞:觀眾喜歡定義您的角色為硬漢、英雄、大哥,您抗拒觀眾給的稱號嗎?
胡軍:我挺高興,那些稱號都是我用作品掙來的,沒有走過歪門邪道。我一個作品接一個作品,觀眾看了之后,給了我所謂的稱號,我很開心、很珍惜。
《歸隊》里的老山東是小人物,倍兒英勇,但是該低頭時低頭,該認慫時認慫,挺好玩。《北上》里的謝天成是另一種人生,他歷經時代變遷,身不由己被歷史洪流所裹挾。他不想與時俱進,但是旁邊的人和社會氛圍推著他向前走。謝天成想抗爭,抗來抗去,把自己抗沒勁,慫了。
胡軍在《天龍八部》飾演喬峰
上觀新聞:《雷雨》導演李六乙形容您在生活中像小孩,這和您的事業一直挺順利有關嗎?
胡軍:我就是你現在看到的狀態,基本沒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蹉跎。中國有句老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我的蹉跎,可能在另一個人看來啥都不是,到了我這兒,就是天大的事,這沒有高低好壞之分。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謂的不如意。你那事兒在我這兒不是事兒,可真的就不是事兒了嗎?因人而異,無法評判。
《雷雨》
上觀新聞:時代變化無所不在,人工智能、短劇發展對演員有沖擊嗎?
胡軍:肯定會分一杯羹,但沖擊不到真正好的戲劇、影視劇。
當年大家好奇快餐,麥當勞、肯德基一出來,蜂擁而至,甭管愛吃不愛吃,排長隊也得嘗一口。現在麥當勞門口還有人排隊嗎?會因為一個漢堡打架嗎?這是某個階段的現象,最后大家還是進館子,吃烤鴨、涮羊肉,吃川菜。新東西會分一杯羹,但不會沖擊到真正有根基的內容。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1991年,胡軍從中戲畢業后進入北京人藝,與導演林兆華、孟京輝等合作話劇《羅慕路斯大帝》《魚人》《鳥人》。1997年,胡軍轉投銀幕,“太窮了,養活不了自己,才慢慢開始走向影視劇”。
回首30年演藝路,胡軍總結:“我運氣好,不怕吃苦,挺努力的,最后成果還行。”
胡軍與他的中戲同學們,其中有許多觀眾熟悉的面孔如江珊、徐帆、陳小藝等
入校30周年之際,胡軍與同學們又相聚了
上觀新聞:您考中戲時候唱了《我的太陽》,您的父親胡寶善和大伯胡松華都是著名歌唱家,您想過嘗試當下很火的音樂劇嗎?
胡軍:音樂劇也分人,我干不了音樂劇。盧芳可以,她能唱會跳,我不行,得有自知之明。我出生于音樂世家,聲音條件還行,但從小不太喜歡唱歌。演員的第一道門檻就是老天爺賞不賞這口飯吃,有人外在條件好,可他不是這塊料。
胡軍與父親同臺演唱
胡軍曬出父親照片
胡軍的長輩們
上觀新聞:現在只要有名氣、有流量,網絡紅人也有機會演戲,是不是這塊料不再重要。
胡軍:市場如此,你覺得自己可以,去嘗試無可厚非,攔不住。我一直說,演員是一條很長的路,這條路不好走,有人走得很順,有人奮斗一輩子,也沒有多大動靜,但他就熱愛表演。
演員有名氣,當然很好。很多人知道你、喜歡你,意味著有更多觀眾能看到你的作品。很多演小角色的演員,演技真好,觀眾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但舞臺永遠缺不了他,人藝有很多這樣的演員。所以說,演員這條路不好走,你還是要想方設法讓更多人看到你的作品。
上觀新聞:您提到,過去您演戲時講意見相對直白,現在更隨和了。
胡軍:以前我覺得自己知道的就是對的,我不是狂,而是為了戲好。現在我覺得沒必要,人家愿意怎么演就怎么演,你眼中的不對,可能是人家的優勢。
一個作品,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演《歸隊》,甭管有沒有對手戲,我都在想辦法,甚至給同伴加戲:我覺得你的這段戲不能當作過場戲演,必須成為主戲。
怎么豐富人物、怎么加細節,我都在出主意,而不是跟編劇說,把他的戲砍掉,加在我身上,那太卑鄙了。
你演龍套,你精彩了,主角不就更精彩嗎?如果只為了把別人給踩下去,這戲好不了。
上觀新聞:您的表演受到哪位前輩影響最大?
胡軍:太多人了。我喜歡很多演員,常常分析他們怎么演,但我不模仿,得找到自己的路怎么走。我幸運的是有自己的認知,心態好。表演沒有固定的模式,不是1+1=2,關鍵在于人本身。
有人認為,老戲骨就是戲演得多,誰熬下去都能成為老戲骨。戲演得多,一定代表水平高嗎?
經驗多了,像做題一樣,拿到一個角色更快入戲,反而有慣性。當演員的慣性戰勝了直覺、感知,這是特別糟糕的事,而且最不容易改正。
上觀新聞:您會有意控制作品數量,不被慣性左右嗎?
胡軍:我保持自己的一份沖動,看到劇本盡量不用慣性去創作,而是要找到不同。
嘗試是件難事。演到一定階段,有了一點名氣,演員有自我保護意識,他知道這么演不會出錯,一次兩次三次就變成慣性。原地踏步不出錯,但也不會精彩。
表演是個性化的事。我們在學校學到的只是基礎,甚至談不上表演。現在不少科班畢業生有表演腔,和老師脫不開關系。教表演的老師實戰經驗有多少?他們拿套路去教孩子,大一還行,到大二下半學期、三年級、四年級就不能這樣了。
演員要從自身出發,首先得認清自己。一個人有很多面。你看咱們聊了那么長時間,你的小動作、本性隨著身體放松慢慢顯出來了。演員要發現這些特點,尋找人與人之間微妙的不同,將其發揮到極致,才能無法被替代。
有些演員沒有認清自己,演特務,倒酒、抽煙,都端著演。其實臺詞、調度、場景都告訴觀眾你是特務,為什么使勁奔著特務去演呢?演自己就行,在演自己的過程中帶出角色氣質。
上觀新聞:遇到不太會演戲的搭檔,您怎么辦?
胡軍:如果你有本事,可以領著他走。在不傷害對方的情況下,通過臺詞和表演帶著他入戲。這小子或者這丫頭沒跟上,怎么辦?換一種方法,能領多少是多少。
與妻子的第三次牽手
在話劇《雷雨》中,胡軍與妻子盧芳有了結緣30年來的第三次合作。
在他眼中,妻子是為舞臺而生的演員,自己雖然“不一定”,但永遠覺得拍戲是件好玩的事兒,“這是工作,也是愛好”。
“導演管的事太多,耗神,我不行。”胡軍沒想過演而優則導,但他并不反對女兒嘗試做導演。
盧芳腿傷了,仍然堅持《雷雨》演出
上觀新聞:您在《雷雨》中扮演周樸園,妻子盧芳扮演蘩漪。觀眾好奇,夫妻合作會不會吵架?
胡軍:我們從認識到現在,30年內一起演了三部話劇:1995年第一部戲《軍用列車》是定情之作,第二部是2018年《哈姆雷特》,第三部就是2025年《雷雨》。
我們排練時小心翼翼,從來不說“你這不對,你得這么干”。她說:“大胡軍、老胡軍,這樣嘗試一下好嗎?”我說:“老婆子,臺詞如果那樣說,是不是不一樣?”彼此之間特別客氣、小心。大家都好像很尊重對方,怕惹到對方。其實挺逗的。
胡軍為妻子的話劇吆喝
上觀新聞:盧芳一直在演話劇,您也不時有話劇作品問世,為什么只合作了三次?
胡軍:我們都是北京人藝演員,有很多合作機會,但我們有共識:別整成夫妻店。觀眾一看戲,兩口子;再看,又是這兩口子。我受不了,盧芳也受不了,覺得很尷尬。
從聲音、形體各方面來說,我覺得盧芳是為舞臺而生的演員,無可替代。我不一定,隨心而走,我感覺不好玩,就堅決不干。所以接到一部喜歡的話劇、影視劇,我都挺感恩。我特懶,不容易下決心,只有覺得這件事的確可干,而且有意義才干,不是因為它可能有反響或者流量大才干。
胡軍與濮存昕、盧芳等合作《哈姆雷特》
上觀新聞:您與李六乙導演合作了多部話劇,上次來上海演話劇是他執導的《哈姆雷特》。
胡軍:李六乙是鬼才導演,他注重劇作思想勝于情節。他排演古希臘戲劇,也排《北京人》《李爾王》《哈姆雷特》《雷雨》,都是觀眾耳熟能詳的名著。為什么還要重排?經典牛就牛在不斷有新的詮釋。有些劇本只有一種樣式,整不了其他的。經典永遠能找到新的角度。
我這人挺挑剔,上舞臺是件嚴肅的事,不能隨隨便便。有的演員說“回舞臺充電”——連插銷都找不著,還充電?出發點是好的,舞臺鍛煉人,但是沒受過訓練,真的連插銷、電門在哪都找不著。從沒上過舞臺的人,不會走路,更甭提調度,聲音、臺詞、狀態都不行。北京人藝演出不戴麥克風,演員一戴麥克風,又變得可以小聲說話,像回到影視劇。
胡軍一家在《雷雨》
胡軍與幼時的女兒
上觀新聞:您女兒也在《雷雨》劇組工作,打算讓她繼承父母衣缽嗎?
胡軍:她在英國倫敦藝術大學學戲劇。在《雷雨》里,她從導演助理做起,盯臺詞盯劇本,聽導演分析劇情、人物,所有內容她都聽、都記。裝臺時,燈怎么吊起來,幾號燈亮,吊桿怎么弄,她都跟了。《雷雨》對她而言是特別好的實習,在學校學不到。
如今的孩子比我們幸福。我從中戲畢業,找個單位,要干就干一輩子,甭管喜歡不喜歡。現在,小孩一開始喜歡這一行,后來變了,改做別的,也行。我女兒是后臺長大的孩子,我們演出時都帶著她,耳濡目染。她現在學表演,如果以后還喜歡,研究生就讓她學導演。
我兒子對演戲就完全沒有興趣,他喜歡軍事,喜歡歷史。我不干涉孩子,自由生長挺開心。
上觀新聞:您帶兒子上《爸爸去哪兒》時,明明是嚴父。
胡軍:我一開始想當嚴父來著,后來一看沒戲。我父親非常嚴厲,我小時候常挨打。時代不一樣了,我曾經想復制我父親的教育方式,自己也下不了手。人的心態、觀念都在變,孩子以后選擇做什么,我把我的態度、擔心告訴孩子,剩下的讓他們去決定,我從來不說“你不行,不能這樣做”。
《爸爸去哪兒》記錄胡軍與兒子相處
胡軍帶著兒子去珠海航展
上觀新聞:工作之余,您喜歡做什么?
胡軍:在家待著。其實我挺宅的,年輕時呼朋引伴,可鬧騰了,停不下來。現在我越來越愿意一個人待著,看片子,聽聽音樂,鍛煉,跟狗玩,我覺得挺好的。年輕時玩過了,現在夠了。
經典沒有條條框框
胡軍一度不想飾演周樸園,直到導演李六乙說服他。
新版《雷雨》恢復了過去刪節的內容。“每個《雷雨》中的角色,都值得悲憫。”胡軍說,“曹禺先生在《雷雨》序言中希望觀眾朋友與他一樣,站在上帝視角去悲憫舞臺上的這些人,而不是對立。”
上觀新聞:《雷雨》有過眾多版本,想要再出新意挑戰極大,您為什么嘗試周樸園一角?
胡軍:最開始,我覺得再排《雷雨》沒什么意思。北京人藝老藝術家鄭榕、朱琳、于是之、呂恩、蘇民、胡宗溫把《雷雨》演到了“天花板”。我們這版《雷雨》將刪節的序幕、尾聲又拿回來,更注重精神層面,有自己的態度。
我同情周樸園,他很孤獨,一直努力塑造家長的形象,所謂的一家之主,說一不二。他想維護家庭。周樸園為什么老搬家?他想逃離熟悉的環境。周樸園有句臺詞:“我從南邊移到北邊,搬了多少次家?”還有一句臺詞:“但愿搬到新家,你們都會好起來。”周樸園認定自己的家最圓滿、最有秩序。他很孤獨、很無奈,情感上非常貧窮。
過去《雷雨》側重表現周樸園的虛偽,一個人虛偽了30年,也挺不容易,不斷搬家但是紀念初戀魯侍萍的家具總不肯丟,一直是30年前的老樣子。
胡軍在《雷雨》發布會
上觀新聞:您主演的話劇《雷雨》《哈姆雷特》《原野》《人民公敵》,從人物到表演都做了創新。
胡軍:經典中有太多了不起的內容。我喜歡的創新,一定是站在經典的肩膀上的。
比如《原野》,過去側重階級斗爭,講愛情、自由、逃離,其實到尾聲,金子跟仇虎都在后悔,他們報完仇以后沒有方向了,在大黑林子里走不出來,走不出自己。仇虎為什么要去死,不是為了躲追兵。他能從監獄逃跑,幾個追兵算什么。他不想再跑,寧愿結束自己,因為所謂的仇報了,自己更覺罪孽深重,這是人性的回歸,也是自我救贖。所以我與徐帆才去排演《原野》。
一些新創劇作講現實生活,跳不出自己畫的條條框框。經典沒有條條框框,可以發揮想象力去表現,關鍵是尊重經典。有些人解構經典,但不尊重經典,那就完蛋了。
胡軍在《原野》
上觀新聞:您說自己是挑剔的人,具體指合作者還是劇本、角色?
胡軍:必須得挑,選著來。不在一個頻率上振動的人,一起工作很累,耽誤時間,也耽誤收成。
磨一部戲起碼得一個半月,上舞臺后繼續磨。《雷雨》從北京、成都、重慶,到西安、上海、香港,又去了新加坡,每次演出后,李六乙導演都在改。張叔平打造一桌兩椅的舞臺,有人說像布萊希特的戲,又像中國戲曲。觀眾覺得不知所措:怎么臺上一會兒是周家,一會兒是魯家,一會兒是10年前,一會兒又是現在,雙軌并行,打破線性時空。導演要求我既是胡軍,也是周樸園,隨時切換,引領觀眾思考劇情以外的內容。
上觀新聞:話劇對您的表演有提升嗎?
胡軍:肯定有幫助。你在影視劇里演逃犯,就是逃犯,頂多內心活動復雜一些。戲劇舞臺上,我演著演著,“啪”跳出來了,變成胡軍本人說臺詞,拷問周樸園。周樸園一下進入10年前的情境,“啪”就又跳出來,來到10年后,完全就是跳躍的感覺,很不一樣的表演形式。
胡軍在《人民公敵》
上觀新聞:2016年,您主演林兆華執導的《人民公敵》,也有類似跳進跳出的表演,引發極大轟動。
胡軍:演《人民公敵》,我們在臺上對劇本。觀眾嘩然:這是話劇嗎,演員怎么拿著劇本上來了?有一場《人民公敵》,我把劇本一扔,指著對手演員、我的同班同學孫星說,你把劇本也扔了,念獨白給他們聽,別以為咱們沒背臺詞。全場觀眾哈哈大笑。孫星一扔劇本,馬上進入人物,一大段獨白后,掌聲雷動。觀眾時而進入劇中角色的情節,時而又被演員表演的排練牽著走,我覺得這是戲劇最高級的地方,非常可愛。
胡軍在《人民公敵》排練
上觀新聞:我看到您演完《雷雨》,不論多晚都會走出劇院,與觀眾交流。
胡軍:演《人民公敵》的時候,觀眾繃著,我們也繃著。當時觀眾很害羞,不像現在,大家有種不管不顧的熱情。有人喜歡你,有人質疑你,我覺得都正常,不可能要求所有人喜歡。
《雷雨》的表現形式有些超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的觀眾疑惑:怎么一會兒周家,一會兒魯家,劇組太省錢了,用一個沙發全代表了。可能有些人覺得錢花得不值,我覺得這些看法都可以存在。有人覺得沒有老版《雷雨》好看,回去看老版《雷雨》,同樣能夠得到啟發,這都沒問題。
《雷雨》散場后,胡軍與觀眾互動
原標題:《57歲胡軍:年輕時喜歡呼朋引伴,現在成了“宅男”》
欄目主編:施晨露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諸葛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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